这些年来甬江被誉为“银江”,船只往来如梭,繁花似锦,但今日一片狼藉。
官兵持刀追击,逼得汪直抢夺两艘商船逃窜,和汪直牵扯比较深的几个海商也胆战心惊的跟着窜向出海口,扰的江面上乱七八糟。
对面金鸡山脚的码头也停泊着不少商船,留守招宝村的徐碧溪带着青壮抢夺船只,撞开拦路的商船,甚至引火焚船以便逃窜。
码头处也是一片大乱,被推倒的货车、被人群挤倒踩伤的伤者,甚至还有流氓无赖趁着混乱大发横财。
眼见这一幕,刚刚赶到的宁波推官海瑞瞠目大怒,“孙文和,你还胡搅蛮缠什么!”
被胡应嘉拦住的孙铤恶狠狠的瞪着王本固,转身持剑高呼:“听我号令,但凡制乱者,皆可杀!”
前一任宁波推官吴成器屡上战场,颇有战功,招来不少当年旧部,眼见如此乱局,排列成行,拔出长刀,声声高呼,再加上各处管事拼了命的维持,三刻钟后,码头处终于平静下来。
“仅码头处死伤六十七人,落水数以百计……”
“被焚毁、凿沉船只十二艘,集市铺子损失尚未统计完毕。”
赶来的郑若曾面色惨白,宁波同知宋继祖双目赤红,宁波府被誉为“天下第一府”,而镇海县也有“天下第一县”的美誉,如今不说一片焦土,也已经人心大乱。
汪直被公认为东南实力最强的海商头领,受招抚以来,盘踞在他身边的商贾数以千计,又因为进献巨木、红薯、洋芋得封靖海伯。
这样的人物在镇海县被官兵搜捕,必然对通商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很多人都想起了当年沥港被毁,汪直东窜……难道今日重演旧事?
难道朝廷又要禁海?
在场目睹这一切的无数海商都在想这个问题,甚至他们已经给了朝廷背信弃义的定语,毕竟,官府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为何不出兵?!”
“抢夺商船逃窜出海,你却眼睁睁的看着!”
王本固阴着脸训斥刚刚赶到的游击将军杨文……后者驻地在镇海县东面的出海口处,依山傍海,修筑炮台,但杨文第一时间在望远镜里看见了狼狈的汪直,果断的约束部下,使汪直得以逃脱。
王本固心里都哔了狗了,好好的约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弄得汪直逃窜出海……接下来怎么办?
还在想着呢,后面一只手扒着王本固的肩膀一用力,满头大汗的孙铤已经扬起了右手。
“文和,文和!”
“同舟共济……”
胡应嘉插到两个人之间挤开王本固,孙铤的大巴掌险险没扇在那厮的脸上。
“同舟共济个屁!”孙铤跳脚大骂,“王子民,你个祸国殃民的王八蛋!”
“汪五峰身为勋贵,谁给你的胆子搜捕?!”
“若没有旨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铤很确定不会有旨意搜捕汪直,为了南北消息通畅,钱家护卫在南北运河搭建消息网,驿站再快也快不过随园。
王本固铁青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没听见孙铤的辱骂声,低头沉思片刻后招手叫来了董一元,低低吩咐了几句。
看着董一元派出的亲兵乘船往西面去了,王本固才昂首上前,推开胡应嘉,“靖海伯复叛……”
“放屁!”孙铤怒喝道:“靖海伯昨日还入城饮酒,今日在徽州会馆与乡人聚饮,何来复叛!”
说着孙铤又伸手要拔剑,这一次郑若曾赶上来摁住了,“王御史的话倒是听不懂。”
郑若曾心里是有数的,自己派人告知汪直去舟山避避,本意只是不希望汪直和王本固碰面,没想到阴错阳差弄得汪直逃窜出海,引得一片大乱。
其间缘由复杂,郑若曾知道王本固手里是有些东西,但绝不能在这儿公布,否则坐定靖海伯汪直复叛,那就万事俱休了。
胡应嘉也反应过来了,“子民兄,靖海伯可能是出海巡视舟山事……”
不管怎么样,先糊弄过去再说。
但人家王本固将前后事仔细琢磨过了,看周围有管事、县人、客商聚拢,突然放声道:“十余日前,本官巡视温州、台州两府,于台州府太平县遭倭寇围城,后败倭擒获倭寇头目,此人即谭七指。”
周围安静下来,随即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谭七指在镇海名气不小,当年进献巨木的海商名单中,汪直居首,后面就是毛海峰、谭七指。
也有人做恍然大悟状,毕竟谭七指曾经是徐海旧部。
但一直沉默垂头站在一旁的杨文猛地抬起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谭七指?!
那是少爷的嫡亲舅父,那是宜黄谭氏子弟,那是前台州知府、浙江巡抚谭纶的堂兄!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定出了问题!
那边王本固还在那瞎扯淡,“攻城略地非倭寇所长,东南城池被破,多为里应外合,汪直那厮常驻金鸡山,却连着几日入城,必定是为了里应外合攻破镇海县城……”
这扯淡扯的……别说面色铁青的郑若曾、孙铤了,就连胡应嘉都面无表情。
说这是扯淡,一点都不夸张,周围的海商都在心里嘀咕,靖海伯复叛,还要自己亲自入城为内应?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官兵搜捕汪直,后者逃窜出海,王本固公开下了这个结论,身为浙江巡按,他有这个权力,即使是浙江巡抚侯汝谅也无法干涉。
郑若曾悄然看了眼胡应嘉,后者还是面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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