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阴着脸仔细观察高拱脸上的神色,在心里揣摩到底是高拱拉下脸,还是随园那边贴上去的……他绝不想看到高拱和钱渊达成联盟关系,哪怕是最脆弱的短暂联盟。
三个月了,钱渊南下三个多月了,这段时光是徐阶少有得心应手的时光,一切的计划都能按部就班的得以实施,就算有些许意外也都在控制范围之内。
但如若随园掺和进来……不能怪徐阶这么想,之前这么多年,一旦钱渊掺和进来,十有**要坏事……最典型的就是去年西苑事变。
本是十拿九稳的大好局面毁之一旦,京察之前,钱渊为了能稳定东南局面特地递来了和解的信号,如果这时候掺和进来,徐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最关键的是,钱渊对隆庆帝的影响力极强……
徐阶眯着眼转过头去,不再去看高拱,心想本来还想再等等,看看能不能选个好时机,现在……
大殿内,长吁短叹的隆庆帝身边,侍立着的是陈洪、李芳,前几日被赶去司礼监办公的陈洪又回来了,从这点来说,隆庆帝还真是长情人。
坐在下首的徐渭一边听着隆庆帝的牢骚,一边吃着葡萄。
“高师傅这脾气也太硬了。”隆庆帝无精打采的让陈洪摆出棋盘,“其他的不说,光是胡师傅……”
“高阁老其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稍嫌量窄,毕竟人无完人嘛。”徐渭瞄着陈洪端出来的棋盘,“陛下,真下还是假下?”
“真下!”隆庆帝瞪了一眼,“但总比和展才下棋强,杀他的大龙都没滋没味!”
“哈哈哈,展才下棋那是七窍通了六窍……”徐渭笑着说:“展才所长在于识人……早在嘉靖三十五年,他就断言高新郑其人稍嫌量窄,又太过倨傲,不能容人,但却心怀社稷,为国事而不惜身。”
隆庆帝连连点头,“正是如此,高师傅一听黄河决口,立即赶回直庐理事。”
一边随意聊着,一边摆开了阵势,不多时,隆庆帝手持棋子陷入深思,而徐渭还在一口一个吃着葡萄,偶尔丢个棋子出去让隆庆帝再度陷入沉思,甚至还转头去问陈洪……这葡萄是哪儿买来的,味道真不错!
陈洪哭笑不得的低声说:“贡品,是贡品!”
“待会儿让他带几串回去……不是给你的,听展才说过,他家那位是个好吃的?”隆庆帝丢下棋子,“再来一盘……不,换五子棋!”
徐渭一边笑一边捡棋子,对面的隆庆帝突然开口问:“听说这两日因黄河决口,漕运断绝,京中米价升腾?”
“可不是,钱家酒楼原本米饭不收费,现在也要收了,太贵。”徐渭摇头道:“好几家粮商都关了门……不是没米了,而是囤积居奇。”
“说起来,那些科道言官弹劾潘季驯,这也在理,毕竟是他总理河道治黄,弹劾张叔大,也在理,毕竟是他举荐潘季驯,但居然连展才也榜上有名呢。”
隆庆帝好奇问:“为何要弹劾展才?”
徐渭投去幽怨眼神,“陛下,适才臣言展才擅识人……这句话可不是臣妄言,是陛下当众所言。”
隆庆帝眨眨眼,这才想起来,去年挑选潘季驯总理河道,自己曾经说过,钱渊对潘季驯也颇为赏识,认为是治黄的最佳人选。
“对了,当年还在裕王府的时候……”隆庆帝换了个话题,“展才和高师傅都有意行海运,这次……”
徐渭心里一喜,如若隆庆帝有意行海运,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但话还没说完,陈洪上前躬身禀报,“皇爷,徐阁老、高阁老请见。”
徐渭在心里琢磨了下,之前在嘉靖帝身边,黄锦向来称呼严嵩为元辅,而陈洪是称呼徐阁老……阁老是没有上下之别的。
隆庆帝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高拱才回内阁两天,这又和徐阶闹翻了?
不闹翻也不会同时请见……隆庆帝有点后悔,早知道去年就趁机将徐阶赶走拉倒,不过再想想也未必是好事,如果高拱迅速上位,随园得被欺负死。
“平身,平身。”隆庆帝让陈洪搬了两个凳子过来,徐渭端着装葡萄的瓷盘站在一旁,打量着神色平静的高拱、隐隐作怒的徐阶……好像反过来了啊。
高拱先将目前黄河决口泛滥的事说了一遍,强调京中米价升腾,而且户部调不出足够的银钱,最后引出了调用宁波存粮、银枪以及海运。
徐渭缓缓而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葡萄,片刻后噗一声,坐在前面的隆庆帝看不见,徐阶正在措词没看见……只有高拱脸有点黑,人家吐葡萄皮的方向是冲自己的。
高拱只能当做没看见,只要能将随园扯进来,如今的死局就能活了……他也没想到,今儿运气太差了,居然正好撞上了随园在京中的核心人物徐渭。
“行海运事?”隆庆帝头略略一偏扫了下身侧的徐渭,“呃,元辅老道持重,如何看此事?”
徐阶缓缓道:“海运粮米入京,有好有坏,好处是如今漕运断绝,海船北上,能赈灾山东,能平抑米价,坏处是一旦日后海运成为定例,如何处置漕运?”
“南北运河两岸,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商贾依运河而活,数十万漕丁无着无落,必然生乱。”
“而且海运风险颇大,被风浪打翻尚是小事,若遭倭寇劫掠……”
高拱打断道:“如今只说海运,并未提及海运代漕运,徐阁老为何言左右而其他,倭寇劫掠……可令吴淞水师、两浙水师护佑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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