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从后院进了随园,徐渭满腹心事在琢磨钱渊计划有没有漏洞,严世蕃那边帮不帮忙倒是其次,也不知道徐阶那边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最关键的是,什么时候合盘向陛下托出,万一弄到最后,陛下心里不快,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孙家老大来了没?”徐渭看到有护卫过来随口问了句。
随园在京中众人中,陶大临太头铁,孙铤、冼烔太跳脱,吴兑太忙,沉稳干练能帮的上忙的也就孙鑨孙文中。
孙鑨孙铤的父亲孙升今年四月升任南京礼部尚书,这是个很关键的职位,一旦再回北京,至少是吏部、礼部尚书,很可能会迅速入阁。
“孙大人到了。”护卫低声禀报道:“另外陶翰林和冼少爷也到了,陶翰林还带了友人来。”
徐渭微微点头在心里打定主意,此事绝不能让陶大临知道,倒是到时候要提前嘱咐冼烔这厮别跟着起哄……冼烔今年战绩不凡,弹劾多位宗室。
刚进正厅,徐渭心里就是一惊,是董传策。
董传策是华亭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董家三代出了三位进士,是华亭著名的书香门第,钱锐、钱铮兄弟和董家颇有来往,钱渊和董传策关系也不错。
不过董传策是徐阶门下,和徐璠来往颇多,去年钱渊回京,在酒楼里痛斥吴时来,当时董传策就在场。
“文长今日回的这么晚。”董传策笑着说:“今日厚颜,拖虞臣来讨个便宜,丈人寿诞……”
“些许小事,原汉兄客气了。”徐渭看了眼陶大临,这厮什么时候和董传策拉上关系了。
陶大临笑道:“还不是展才闹的……翰林院都有人说了,太过奢靡!”
呃,去年小七过生日,钱渊弄了个生日蛋糕……这玩意实在太贵,就是酒楼也不卖,只能提前在随园小厨房订购,没关系还订不到。
闲聊了几句,董传策就起身告辞,并没有提其他任何事,潇潇洒洒一人出了门。
“虞臣?”徐渭警惕的低声问。
“好文章啊。”陶大临拿起桌上的书稿,“文长看看,如此文采,不逊他人。”
徐渭仔细问了问,去年会试之前,董传策就几度入随园,毕竟是华亭人,又是钱渊旧识,而今年初,董传策拿着文稿找到陶大临,后者为其定稿,互相间才熟悉起来。
徐渭眉头皱了皱,总觉得不太对头,但也说不出什么来……总不能说因为董传策和徐璠关系不错吧。
董传策一路安步当车归家,进了家门,脸色一变,一脸的烦躁,仆妇倒了碗茶来,端起来就是一大口,结果被烫的一声惨叫。
妻子刘氏赶紧疾步过来,拿着毛巾擦拭,又让侍女去取了衣衫来换。
“好了,你也换了衣衫,去一趟张家。”
“就是昨晚说的那位翰林?”
“嗯,其妻病了,你去探望一二,看看病情如何?”董传策面色阴沉,低声道:“看仔细了。”
刘氏娘家是刘家以行医为生,听了这句话立即点点头,却没看见董传策眼里的寒意。
摸摸被烫的生疼的嘴角,董传策一脚将跪在地上的仆妇踹翻,扬声道:“拉出去,打三十板!”
仆妇哭爹喊娘的被拉了出去,周围侍女个个胆战心惊……自家这位老爷在外面温文儒雅,但在家里向来严苛。
其实董传策死就是死在这上面的,万历年间,他以礼部侍郎致仕归乡,苛责仆人引起众愤,被仆人所杀。
董家是华亭望族,家中富庶,而张居正军户出身,算不上穷,但一个在翰林院做了十年冷板凳的老翰林,也没什么余财,宅子小的很。
“叔大兄。”董传策温和笑道:“内人听闻嫂嫂患病,非要来看个究竟……她家传医术,至少能帮着煎两副药。”
“多谢原汉,多谢弟妹。”张居正面色有些憔悴,勉强笑着行礼。
一旁五六岁的男孩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张居正,看父亲不理睬自己,从脖子里掏出个玉制的玉牛把玩起来。
正在寒暄的董传策瞥了眼过去,嘴里登时一顿,这玉牛小巧玲珑,刀工了得,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张家还有这等好东西?
张居正顺着视线看过去,脸色不禁一僵,“义修,还不去后头!”
五六岁的张义修胆怯的往后跑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玉牛不松手。
那是嘉靖三十四年,钱渊初次入京和张居正重逢之日,给张义修的见面礼。
那时候谈笑风生,互为知己,钱渊还亲自下厨,张居正时常去随园打牙祭。
如今却是陌路,曾经的好友乘势而起,而自己枯坐无用武之地,甚至可能要刀刃相向……真是恍然隔世。
纵使张居正心硬如铁,也不禁恍恍惚惚,心生感触。
在书房坐定,董传策迫不及待的低声道:“今日随陶虞臣去了趟随园。”
“文长在?”
“嗯,随意聊了几句。”董传策手脚有些不自在,“选定陶虞臣?”
“随园众人中,冼烔、孙铤最为跳脱,但也最不容易插手,徐文长看似性情如火,实则谨慎,唯有陶大临刚烈,能为我所用。”
张居正加重语气道:“原汉,此事不能与师相拉上关系……呃,这些日子你与仰斋稍稍远离。”
所谓的师相指的自然是徐阶,所谓的仰斋指的是徐璠。
董传策有些讶然,“仰斋和展才虽为翁婿,实则有隙,但师相……”
张居正微微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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