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个晚上,郭远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摸清楚了,毕竟食园的消息渠道相当广泛,其他的不说,就是那个酒楼被烧了的掌柜和食园都很熟悉。
当第二天早上护卫来报钱塘知县海瑞升堂审案的时候,郭远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幸灾乐祸,他曾经听少爷钱渊评价过这位海知县……神鬼皆惧。
但是,三刻钟后,去现场看热闹的护卫急匆匆来报后,郭远愣了半响,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张掌柜人呢?”
“快去查,多带些人手!”
事态的变化如此迅速,让知晓内情的人无可适从。
无可适从指的是郭远,酒楼掌柜张富贵早在嘉靖三十三年就和食园有来往,甚至辣椒从食园传到外间,第一个移植的就是张富贵,也是他将辣椒称为“钱家椒”。
无可适从指的也是侯汝谅,这位浙江巡抚头痛欲裂,昨天还说王子民南下入浙,多事矣……结果今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怕这也是王子民想不到的?”张师爷如此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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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汝谅冷笑道:“但这不也是他王子民想看到的吗?”
在浙江,王本固能信任的人其实不算很多,台州知府方逢时和徐阶、高拱都有来往,绍兴知府郭远是高拱的亲家,真正算是徐阶门下的只有两个人,浙江巡抚侯汝谅,浙江总兵官董一奎。
而侯汝谅入浙一年多了,至今控制不住局面,王本固立即选中了董一奎……虽然是个武将,但王本固很清楚,随园在浙江的势力中,军方是占了很大比例的,董一奎是个很适用的棋子。
更何况,以文驭武,一旦事成,大部分的功劳都会落在王本固一个人头上。
张师爷叹息一声,“如果不是海刚峰,未必会如此……”
侯汝谅苦笑两声,“海刚峰性子太执拗了,今日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他还能如何?”张师爷摇摇头,“民不举官不究,只能不了了之。”
民不举官不究,这就是董一元干出的破事……类似的事东南不多,但是西北不少。
董一元最早是准备拿银子去打点县衙……倒是没奢望能贿赂敢拿着利剑对着自己胸口的海瑞,但县衙其他小吏总是要恰饭的吧?
但可惜海瑞这厮在县衙里是一手遮天,那些小吏谁都不敢收银子……不是因为他们廉洁至此,而是知道办不成事,没了信誉,这买卖以后都没人上门了。
于是在账房先生的点拨下,董一元派人拿着银子开路,短短一夜,被烧毁民房的两家人都拿足了赔偿银子,被烧伤的六人也都得到了赔偿。
被烧死的伙计上无父母,下无妻儿,董一元买通了族老,不以此相告。
唯一的漏洞是酒楼掌柜张富贵,董一元舍得出银子赔偿那些伤者,实在不行还能软硬皆施,但决计舍不得出大笔银子赔偿酒楼的损失。
在杭州最繁华的中心区域,三楼高,占地颇大的如此酒楼,要全额赔偿,要几千两银子,董一元就算肯出,也没那么多钱。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张富贵不肯要赔偿。
所以,在今天上午海瑞开堂后,被烧毁民房的两家人没来,被烧伤的六人没来,被烧死的伙计的族老也没来……甚至酒楼掌柜张富贵也没出现。
没有原告,海瑞想审案都审不下去,民不举官不究,人家都不告了,你还能怎么办?
这也是郭远为什么要跳起来让人立即去找张富贵的原因……没有出现在县衙大堂上,要么是收了足够多的赔偿,要么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郭远对张富贵的品行有足够了解,后者怕会成为事实。
看起来是巧合,但实则是必然的结果,侯汝谅揉着眉心如此想……西北军汉闹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海瑞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摆在那儿,再加上王本固四两拨千斤的挑拨。
长叹一声后,侯汝谅苦笑对张师爷说:“只要别再把食园牵扯进来就行……如今浙江一省,候某身为巡抚,却无实权,还不如在辽东……”
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户房小吏的呼喊声。
张师爷脸色一变将人引了进来,小吏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大人,不好了!”
侯汝谅脸颊动了动,什么叫我不好了!
“钱塘知县海瑞他……他他……他将囚犯送去食园了!”
“什么?!”侯汝谅毫无仪态的跳了起来,“他海刚峰想作甚?!”
昨日才搬进巡抚衙门后院,一席长谈后又搬了出来的王本固忍不住笑着摇头,还想着昨日董一元太怂被赶出食园,没想到海瑞这厮居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将囚犯送进了食园。
对王本固来说,选择董一奎、董一元兄弟的原因有很多,最关键的一条是,董家想参与通商事被镇海拒绝,所以董家和随园之间是有很大间隙的,再加上徐阶曾经施恩董家……王本固相信,董家兄弟将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当然了,这也是有对比的,王本固为什么搬离巡抚衙门后院,就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侯汝谅对开海禁通商事,甚至对宁波、镇海的善意,甚至一年多来,侯汝谅和随园一方的势力没有任何的冲突。
“都问清楚了?”
“决计无错。”下人信誓旦旦的向王本固保证,“找了县衙小吏问过了,其实海瑞也别无选择。”
“为何?”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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