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钱渊充分展示了他之前十多年锻炼出来的组织能力,城内只要还能动手动脚的人几乎都被动员起来了,就算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妇孺至少也能烧水。
其中钱渊做了点私活,那五十多户人家加起来近百男女被集合起来挖了一条不算深,但很宽的沟,之后又被钱渊放到一处私窑去烧火。
站在西城门不远处,钱渊回头遥遥看了眼东城门,大部分兵力都被安排在了那一侧。
实话实说卢斌的选择不能说错,东城门的确是最危险,也是倭寇最可能的突破口,城门口附近一片开阔地,一旦倭寇入城就能迅速展开兵力。
钱渊叹了口气,如果没估计错,撑过今晚就能安全,但问题是今晚能不能撑得过去。
“往里面倒,铺开,都铺开!”杨文在大声指挥那些被叫来的百来人,“最下面要铺着衣物,不能直接放在沟底。”
“那边的,搭在沟上的木板都准备好!”
“油呢?油……倒,别倒在沟里,就倒在沟边上,对对对!”
唐顺之懵懂的看着这一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在心里摸摸计算的钱渊没听见问话,还在估算自己的布置能不能起到作用,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没问题,自己应该相信科学,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咬了咬牙,钱渊招手叫来杨文,拿出自己制作的地图,用手画了一个圈,“都拆了。”
“都拆了?”
“嗯,你带人去办,告诉他们第二天去项府领银子。”钱渊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成功,必须要做些可能的补救措施。
一次又一次在心里盘算,在附近一次又一次的视察,甚至还做了次小规模的演习,钱渊才安静下来。
唐顺之一屁股坐在一处宅院外的台阶上,指了指身边,“坐吧。”
“荆川公辛苦了。”钱渊笑了笑也一屁股坐下,“这次您老运气真不好,不过也帮了不少忙呢。”
的确帮了不少忙,原本钱渊是以洗城要挟城内大户出银劳军,有了唐顺之,那帮家伙立即俯首帖耳,有几家甚至将银库的钥匙都交出去了。
其实唐顺之是个很不会聊天的家伙,对钱渊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晚辈话也少的出奇,但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却谈性大发。
“其实在南京就听说过你,谭子理跳着脚骂娘在城内已经成了笑话。”唐顺之斜眼瞥了瞥干笑的钱渊,“原本只以为你工于心计,没想到有理政的能力。”
“荆川公过奖了。”
“我从不逾越夸赞。”唐顺之口风一转,“震川公赞你有气节……”
“我没气节。”钱渊干脆利索的打断,看了眼眼角不停跳动的老头,接着说:“早在去年,我就准备举家迁居杭州甚至徽州、南京,原准备在此次嘉兴一行之后就动身。”
不同于嘉定城中,钱渊隐隐鄙夷的孙承恩,他对唐顺之有着一份尊重,这位老头……呃,其实唐顺之才三十多,就是长相老了点。
不说其压制了城内大户,唐顺之亲身上阵,持枪跨刀,几次在城头浴血奋战,受创三处,这足以赢得钱渊的尊重。
“今晚是倭寇最后的机会,也是崇德县最危险的一晚,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谁都不知道。”钱渊咧嘴一笑,“所以,我不愿说谎话。”
唐顺之笑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坦荡。
“我不想过的那么累,我想好好活着,取一妻两妾,然后到处走走看看……写本游记以传后世。”
唐顺之惋惜的看着钱渊,作为一个曾经高中后拒绝入翰林院而入六部的科场前辈,他深知这个年轻人理政手段的高超。
“我没有入仕建功立业的执念,没有报效朝廷的念头……”
钱渊的目光从松散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但这世道不让我好好的活着……”
“我能怎么办……”
唐顺之依稀记得前两日听陆树德提起过,钱渊父兄双亡,家中只有母亲、大嫂和小妹。
“此战过后,将家人迁到杭州或南京吧。”唐顺之轻声安慰道:“如今朝中党争酷烈,暂时不入仕也好。”
“党争酷烈?”钱渊随口道:“荆川公是指严分宜?”
“身为首辅,唯意媚上。”
唐顺之简明扼要的点出士林对严嵩最大的怒气所在,占着茅坑不拉屎是最可恶的。
“也未必,庚戌之乱,严分宜不许守军出城追击,难道是错的?”钱渊嘿嘿冷笑道:“一旦兵败,京师沦陷,难道赵大洲会跳出来承担责任?”
唐顺之登时哑口无言,赵大洲就是庚戌之乱时坚持出城追击俺答的赵贞吉。
“勇于任事未必是好事。”钱渊笑道:“彭黯、屠大山连连兵败就是明证。”
唐顺之还是没什么话说,他很清楚朝中势力分布,如今严嵩说不上一手遮天,至少在东南抗倭上嘉靖更信任的是内阁次辅徐阶,彭黯和屠大山都是徐阶同年,得其力荐才得以上位。
这时候守在一旁的张三猛地跳起,盯着远远的东城门低声道:“倭寇真的来了!”
看了眼城头上的猛然亮起的火把,钱渊转回头笑着问:“荆川公,据说你将晚辈和严东楼相提并论?”
“不错。”唐顺之哼了声,“都一样是心思机巧,以钱财御人,喜爱旁门左道,惯剑走偏锋。”
“能和小阁老相提并论,荆川公实在是太高抬晚辈了。”钱渊心里暗念,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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