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撇嘴:“在疯子眼中,正常人才是疯子。若是睹物思人倒也罢了,他却将仙人球当作爱人,为情着魔又怎样?便是有个情字,终究也有个魔字。”
“凌致远,年四十有九,早过不惑,将知天命。”孙猿面无表情道。
张昊继续撇嘴:“名字不错。诸葛孔明《诫子书》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凌致远不仅白瞎了如此好名,也对不住那一大把年龄呢。”
孙猿摇头道:“凌致远常自言自语说:二十年前他一身潦倒,芳蕤美艳如花,二十年后他衣锦还家,芳蕤却红颜骷髅。青梅竹马珠联璧合是吗?未必。凌致远也经常说:凌致远对芳蕤痴情,芳蕤对凌致远无情。”
张昊挑眉不语。
“所有人都告诉凌致远,芳蕤死了,凌致远不信。他说,芳蕤死了,留他独活,无情;芳蕤活着,避而不见,更无情。可是,他凌致远宁愿相信芳蕤还活着,这样,红颜不薄命,不好吗?也让自己有活下的动力,不是更好吗?其实,凌致远早已不惑,但他却自甘沉沦啊……”
“其实凌致远猜的没错。芳蕤还活着,半年前她出现,留下了那盆仙人球,并留下一句话:仙人开花,芳蕤再现。”孙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可在这西域戈壁滩,仙人球怎会开花?芳蕤与死无疑。”
张昊沉默,不知在女友心中,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其实,也是与死无疑吧。号称屠神小魔的纨绔子弟,莫名的心中一痛,这种感觉太罕见了,在屠神小魔十余年的生命中,只出现过那么寥寥几次。
“可是,凌致远活得很痛苦。若能忘记,倒也不错。”张昊小声道,心底忽然想到:没心没肺,便开心吗?
孙猿微笑,道:“呵呵……真能忘记吗?痛苦,多因情起。莫说凡人中梁祝化蝶、柳生杜娘之悲剧无人不知,连那高高在上的诸神都无法避免,嫦娥后羿、应龙女魃都如此,做不到四大皆空。可无情便是好的吗?父亲被菩提祖师取名悟空,可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便该知道,他何曾跟‘空’字沾边。”
“父亲拔出紫金宝剑,紫霞仙子说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最大最值得臭屁,那又怎样?那个祭日与我生日相同的女子,终究不是她。即便如此,父亲又真的忘记了吗?当年神魔最后一战,天庭崩碎,父亲曾骂遍满天神佛,骂他们王八蛋老秃驴,可他还是死战不退,力竭坠凡,为什么?”
“有人说,当年目空一切、号称齐天大圣桀骜不驯的猴子,终究变成沽名钓誉的斗战胜佛,做了诸神走狗。百般诬蔑父亲却从不辩解,但我懂:因为斗战胜佛称号,是紫霞仙子一条命换来的啊。”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吗?是月老手中这跟红绳呵。”孙猿看着张昊手腕的红绳抿嘴微笑。
张昊蹙眉,抬手,观察手腕那红线,沉默。
房间里出现片刻的寂静,房间外依旧喧哗,当然如果继续往外,到得疯人院外广袤的戈壁,到得戈壁外那更加广袤的沙漠深处,寂静终究是占据统治地位的主旋律。真正的大漠与戈壁滩并不荒凉,只有靠近疯人院的那一片,各种喧嚣声出没时才显得荒凉,正如一个人并不寂寞,只有当心中有人影出没时才觉得寂寞一样。
这样说来,凌致远是寂寞的,孙悟空与紫霞仙子也是寂寞的。
“看你寡言少语,为何跟我说这么多?”很久后,张昊问。
“因为你跟我是同类人。”
“哈哈哈!我可不是神二代。”
“这里的人只有两种,明明醉了却认为自己清醒的人,明明清醒却依旧装醉的人。昨天你跟我不同,现在,你我相同了。月老是,凌致远是,那独臂老人也是。”
“嘿嘿……”张昊抿嘴笑,忽然盯着手腕上上的红绳眼皮子直跳:“月老,真的是月老?”
孙猿面无表情回答:“是与不是,不知。但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神经病。”
紧接着,他问张昊:“如果痴情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
“哇哈哈哈……不怕!”
名叫凌致远的中年男子捧着那盆仙人球走了进来,在他手腕,绑着一根写有芳蕤二字的红绳,另一根红绳被系在仙人球上。
张昊盯着那盆仙人球不语。
“哈哈哈……我们做游戏好不好?这次,张昊你跟孙猿当病人,我做医生。”凌致远开心的笑,哪里有半点痛苦模样。
“我没病,不需要医生。”张昊看着他笑。
孙猿没说话,不过却也摇头拒绝。
“这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病人,你们与月老轮流做医生与家属?”凌致远不爽。
“因为你有病啊!”张昊依旧看着他笑。
凌致远咧嘴,也呵呵笑,却不自觉抱紧了仙人球,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丝丝血迹。
“昨晚我又见到芳蕤了。”
凌致远忽然道,笑得很没心没肺,“我看到她对我笑,朝我伸出胳膊,可当我伸手,她便如一缕魂魄飘远。明明就在眼前,彼此相视,可为什么就是抓不住呢?也许芳蕤早死了,之所以抓不住,是因为我明明有病,却还在苟延残喘吧。”
随着时间慢慢向中午靠移,大漠深处吹来的风不再冰冷,面颊上能感觉到丝丝温度,可凌致远笑声渐渐小了,连眼睛都少了一些活力,神情痴呆。
“你错了。你抓不住,是因为仙人尚未开花,芳蕤怎会再现?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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