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明手指抚过青花瓷茶盏,这是高一怀亲自从大梁给他带来的,高一怀怕他不习惯北戎的茶水,连茶叶都备好了,他救了高一怀的命,帮助他复位,高一怀事事以他为重为先,从不提任何问题和意见。一路上,他一直听命于他,侍奉他如主。
就这么一次,他想救他的臣民,求了他一次。
他侧头看向她,目光闪过戏谑:“杨玺,就算我说了,你信吗?”
没人会相信,他就算没有任何好处,也会做这样的事。
只要他高兴。
杨玺皱眉,她永远无法理解他的心思,从来没有看透他,自然也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看着他,突然低声道:“杨哲明,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你。”
虽然他欺瞒她,利用她,几度陷她于死地,但是同样的,没有他,她走不到今天。
一切虽然是意外使然,但是毕竟因为他安排的种种计策,北戎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杨哲明一愣,没想到她这般理智,恩怨分明。
是因为这样的结果,是她希望的吗。
北戎王苏安知道安宁公主需要时间来考虑,他站起身道:“虽然我们没有抓到苏和,但是苏和的亲信和手下的将领我们都抓获了,我们把他们绑了一起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安宁立马道:“当然。”
大雪纷飞的广场上,聚满了北戎人,广场中央的空地上跪着一排人,他们被双手反绑,跪在雪地中。
安宁站在正殿的台阶上,目光扫过那些人,有些还很面熟,当初和四王子苏和第一次见面时,那些人纵马围着她,嘲笑她,俯视她如尘埃。
如今,他们如蝼蚁,生死掌握在她的手里。
杨哲明走到安宁身边,低声道:“杀了他们。”安宁一惊,抬头看他,仿佛没听清楚一般:“你说什么?”
世子目光闪过一丝锋芒:“杨玺,这是你震慑北戎最好的机会。”他侧过头看她:“你在决斗台上赢了北戎的公主,北戎人虽然不情愿,只能承认你是冰河神选择的英雄,但是你也只是侥幸罢了。”她聪明地利用了茵茵公主的轻敌,对她造成致命的一击。
他接过黑鹰递过来的弯刀,手指划过刀背,这是北戎人常用的刀:“北戎这个民族,非常的残忍,认为能够亲手斩杀敌人是展示自己强大的方式,他们恐惧强者,藐视弱者。茵茵公主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学会了杀人。”
安宁迟疑片刻,低声反问道:“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
她虽然杀了茵茵公主,但是那是生死所迫,她不得不为之。
更何况那些人已经投降了。
杨哲明转动那柄弯刀,锋利的刀芒映照着雪光,在他之间旋转,灵巧地如同一支笔,目光划过一丝蔑视:“杨玺,这是北戎,不会容忍你的仁慈之心。”
安宁神色一凛,听到他淡淡道:“他们虽然没有亲手杀了乔子博,但他们手上都沾满了乔家的血,我替你找到了你的仇人,不止一个,你却不想杀了他们,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安宁沉默。
“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你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对你绝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要是你杀了他们,无论你离开北戎后多久,北戎臣民都会记住你,在心目中景仰着你,或恐惧着你。”
他再次递出那把刀:“你自问,到北戎来,到底为了什么?”
杨玺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刀锋寒冷,就好像她刺进茵茵公主喉咙的那一剑,鲜血喷薄,溅了她一身血。
杀一个人,从来不是一件易事。
她亲眼目睹了乔陌白的死亡,滚烫的血滴落在她手掌心,他的呼吸慢慢停止,眼底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此生就在此刻终结。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中止,留在了过去。
枫痕上前一步:“我来动手。”
“不。”安宁低声道,她伸出手,抓住那把刀柄:“我自己来。”
她步入大雪中,一夜的休息,她依然手脚虚软,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手紧紧握着弯刀,几乎和它凝结在一起。
杨哲明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杨玺朝广场中央走去,枫痕跟在她身旁。柳娘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哲明未曾回头,只是道:“我以为您不会和我说话的,青花大人。”
柳娘抬起手抚了抚被风雪吹乱的头发:“在这里,就不必称呼我那个名字。倒是你,日子过的比前世好多了。”
这位世子爷继承了世子之位,母亲也活了下来,还想办法掌控了北戎,将整个北戎玩弄于鼓掌之中。
甚至于,机关秘籍也落入他的手中。
杨哲明不置可否,柳娘继续道:“你这样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杨哲明脸色的神色慢慢退去:“您呢,您接近她,又有什么目的?”柳娘笑了笑:“世子殿下,我们都是存在很久的人,有时候存活太久,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所以,总会想办法找些乐子。”
杨哲明目光平静,道:“机关秘籍中的文字,您能看懂吧?”
柳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机关术一旦出现在世人面前,一人,就足以倾覆一国。机关是自作孽不可活,已经走火入魔了,你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还要走这条路吗?”
祭司死前怨恨而痛苦的诅咒仿佛还在耳边,一旦接受了机关的传承,此生都会受到天道的束缚,不得自由,甚至会陷入一生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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