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黑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到处是润泽的泥土味道。这是个周末,绝大多数人都在享受这个难得的休息日,许三多拒绝了成才想陪伴他的好意,自己向空旷的大操场上走去。他最喜欢单杠,喜欢在上面做大回环时自由的感觉,像在蓝天白云中飞翔一样,也像重新回到了702团,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他没失去过他们中间任何的一个人。
闭上眼睛,手指勾了勾单杠的拉锁,许三多缓缓的走到了单杠下面,双手抱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袁朗坐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兵,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却忘记给自己点火。甚至没注意到清脆的敲门声。
门自己开了,进来的是四中队长陈亦,径直走到袁朗旁边,陈亦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出寸许的火苗给袁朗点上烟,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操场上只剩下许三多孤单的身影在单杠下站着。
“老幺,看来你这回把这孩子吓得不轻”陈亦吐了口烟笑着说道。
“作为军人,早晚都要面对战友的牺牲,应该说幸好这次是我”袁朗的目光有些迷离,烟气和雨雾搅合在一起,几乎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是个好兵,但是基地里的好兵也不少”陈亦顿了顿,斟酌着即将出口的每句话,
“可也没见哪个能让你这么操心,这次更是连身都献了”
袁朗将手里的烟轻轻的在窗台上磕了磕,没说话。
雨越下越大,豆粒大的雨珠砸的满地都是,陈亦双手撑着窗框,看着一动不动的许三多,困惑的问道:
“这个让人操心的兵站在那里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许三多动了,一个标准的上跃,双臂挂在单杠上,缓缓的拔起,然后旋转。铺天盖地的雨幕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无尽循环的做着大回环,就像cd机里的单曲循环。
……..
“已经四百一十七个了,老幺”陈亦的语气显然有些吃惊。
“嗯”袁朗应了一声,弹掉早就熄灭的烟蒂,突然回头看着陈亦说道:
“他值得我为他做的,而我想知道他在我的手上到底能走多远”
滂沱大雨中,那个身影终于停止了,低垂着头,一条腿斜跨在单杠上微微晃动着。
一直站在远处的三中队人都发力向操场狂奔过去,只是有一个人更快。
袁朗站在单杠下,伸手卡住许三多的腰,将他轻轻的托举下来。
重重的喘了口气,许三多推开了袁朗后退了半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暗光闪动。
“队长,我不想跟你说对不起,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句话没意义”
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许三多的脸颊流下来,
“班长走了,伍六一也走了,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人都离开了我。你曾说,离开我的人和事还会更多的。可你也告诉我,要长相守,随时,随地,一生。队长,齐桓、吴哲、成才…..”许三多的眼睛在周围慢慢的扫视着,都是三中队的人,每个人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心。
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单杠,许三多露出一口白牙,忽然笑着轻声说道:
“队长,你看我做了六百二十三个大回环,可我却再不会晕倒了”
“这里所有的战友都是我想尽力守着的人,队长,我会成为一个好兵的,相信我”
袁朗猛地将许三多抱在怀里,
“三多,队长相信你是个好兵,你的战友也相信你能守护好他们”
怀里的人没了声息,
“三多”
“许三多”
“三儿”
“队长,三儿昏倒了,得赶紧送医务室去”
“队长,您就别跟着去了,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有我们就行了”
……
成才抱着许三多向医务室奔去,后面跟着一串三中队的兵,风风火火的。
“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兵”陈亦看着浑身透湿的袁朗叹了口气说道。
“他值得我为他所做的一切”袁朗的目光透过雨幕,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那天之后,许三多大病了一场,发了三天的高烧,病好了之后,整个人就似乎有了那么些许的不一样。比如看书不再从a看到z,而是换成了用他牛逼的记忆力开始从a看到z背牛津字典。再比如还是爱笑,只是比以前更不爱说话。其实变的地方还有很多,但大家都太忙了,所以很多细节没有注意到。
烈日下,许三多平举着ak47,枪口用绳子吊着四块砖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一尊塑像。二中队长丁雷藏在不远处的树荫里,随手拔了根青草放在嘴里咀嚼着。
“咱们大队每天的训练量已经够大的了,这个许三多还在给自己翻倍的加量,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是因为上次老幺受伤吧”一中队队长易了坐在地上,用帽子给自己扇着风。
“内疚加惭愧,过大的心理压力总得找个宣泄口”躺在易了腿上的陈亦慢悠悠的说道。
“老幺也不管管?他不是很看重这个兵吗”丁雷眯着眼睛,有些不解。
“老幺说了,一个能独守钢七连半年的兵,这点坎不算什么”陈亦翻了个身,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听铁大说老幺上个月离婚了”易了闻着烟味有点馋,拍了拍陈亦的肩膀,陈亦翻了白眼,掏了两根烟出来,抛给了易了和丁雷。
“他啊,前半生太顺,所以后半生给自己选了条单行道”
“你们说,铁大能看出来吗”
“老幺就跟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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