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徐舟一眼瞟过曾以萱雪白的脸,小小声问。
“胃疼。”曾以萱淡淡答。
徐舟踌躇地看着她:“那……”
“一切照常。”曾大小姐轻飘飘地堵回了所有的关切。
徐舟只好让出路来。
现场因着曾以萱的出现猛地一静,又因她被牟颖搀扶着的景象再次嘈杂起来。
曾大小姐步子不太稳,借着牟颖的搀扶慢慢坐到主位上,轻轻一抬手。
鸦雀无声。
牟颖帮她调好麦克风,把讲稿放到她面前,这才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曾以萱清清嗓子,直接道:“抱歉,迟到了一小会儿。身体有些不适,我就坐着讲了。下午的会议议程只有一项,就是我代表集团向董事会作年终总结报告,时间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左右。之后会留出半小时时间给各位提问。我的报告分成以下几个板块,一是去年集团整体经营状况……”
她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扩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安稳如素。
曾明书若有所思地看着曾以萱,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讲稿翻了一页又一页。
“集团在去年完成了几项重大并购……”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旋转,讲稿上的字迹像是翩翩飞舞的蝴蝶,淘气地在空气中滑翔。耳中嗡嗡作响,时不时闪过几声尖啸,将所有的声音瞬间吞噬,刹那间恍如陷入漫无边际的真空,吵到极致,却又静到极限。
她凭着记忆和残余的自制力尽量还原着讲稿上的记述,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口干舌燥,她却已不敢抬手去拿杯子。她知道自己肯定端不稳,甚至可能都找不到杯子的准确位置……
嗓子渐渐有些哑,冷汗透背,手肘顶在桌面上,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手指却在微微地抖。
若不是那些数字日日在她脑中循环,已留下深深印记;若不是那些问题夜夜萦绕于她的梦境,从不曾忘怀;若不是这些年她与曾氏共同生长,早将对方溶入自己的骨血……她此刻定然是在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但还好,在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仍能凭着本能,凭着对曾氏的无比熟悉,条理分明地一一道来。
到得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也越来越前倾,看得牟颖心痛如绞。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能打断她的讲话,不能喂她喝水,不能让她躺在她怀里入眠……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此煎熬,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的声音字字如刀,一字一字割在她心里,宛如凌迟……
终于……报告结束了。
“以上便是我的总结报告,谢谢各位。”曾以萱微一颔首,续道,“抱歉因为身体不适,提问环节只能取消,请各位将问题直接发至内网邮箱,稍后我会一一作答。”无视台下再次掀起的声浪,她又道,“感谢各位拨冗参与曾氏年终董事会。”
说罢,她扶着桌面站起身来,牟颖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
按照惯例,董事们也纷纷起立,一一前来与她寒暄握手。几乎无一例外,人人都对她的健康状况表达了关切之情。而她也轻松回应:“老~毛病了,谢谢关心。”
她既这么说,大家也便不好追问。但离得这么近,她面上的冷汗谁都看得清楚,心里的担心、忧虑或是欢欣鼓舞不免就又重重添上一笔。
以前她胃疼也不是没有过,但今儿可是创了许多项纪录啊。她什么时候开会迟到过?她什么时候把会议提问环节取消过?她什么时候要靠人搀扶才能站稳过?
终于轮到了曾明书。她身份特殊,又对此事尤为关注,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手一握上,她心里便是一喜。对方的手很凉,凉得像是一块冰。额上冷汗如豆,晶莹透明。眼神已经有些放空,对她的长篇关心也只敷衍似地应答了几句,并不很贴切。
她面上忧虑,心内窃喜,只拉着人的手迟迟不松,絮絮叨叨些养胃的要诀。曾以萱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黑,只知道手还被人握着,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模糊又遥远,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曾明书观察了个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下一个董事挤过来,抓~住曾以萱尚未收回的手,握住摇了摇,却觉得对方的手柔若无骨,没有半分力道,他微觉诧异,抬眼一瞧,就见曾以萱闭了闭眼,直直倒了下去。
他骇得张大了嘴,却未发出什么声音,满面的笑容仍来不及收回,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从自己掌心里滑落。
牟颖本就是扶着曾以萱,早已觉出对方的重量越来越向自己倾斜,心中并非没有预计她会脱力软倒,却没想到这次曾以萱竟是直接晕厥,人还没完全倒下已彻底没了意识,身体毫无防护,直接砸向地面。好在牟颖心内虽然大惊,身体反应速度倒是快,抢先倒地接住了人。虽然胸口被砸得一闷,到底护住了对方的头,没有让她受到地面的撞击。
现场一片大乱。
尚未离开的记者们如愿堵到了一条大新闻,从曾氏门口一路跟着救护车到了仁和医院,眼巴巴地瞅着救护车进了贵宾通道,自己却只能干着急进不去。
曾氏集团许多董事都选择留在京城等消息,集团内外风声鹤唳,一片愁云惨淡。
曾明书代表曾氏向证监会申请临时停牌获准,引得股民捶胸顿足,醉酒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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