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场斗殴,靳一川肺痨再次复发,“不得已”,又去了张氏医馆。
张大夫给他号脉,张嫣端了茶水来,见靳爷腰间挂着她绣的荷包,心意满足,乐呆了,拿着茶壶的手不自觉就移到了茶杯外,张大夫一“咳”,茶水更是洒到了垫席上,忙不迭地青葱玉手擦了一番,尴尬地不知怎生是好。
爹爹看完病,张嫣照例送靳爷到门口,而后远远地看着他渐行渐远。这一回靳一川怕是伤得有点重,刚走出几步就轻咳了起来,咳的张嫣一阵揪心。他回过头去,见张嫣蹙眉担忧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张嫣方知,原来方才那阵“咳”,是假的。她柳腰一折,转身回了屋。
靳一川见她回去了,这才真的咳了起来,忙嗅了嗅那荷包,舒缓了许多,于是,忍不住一嗅再嗅。正嗅的开心,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去,面色由晴转阴。
他那个无赖般的大师兄又出现了。
三天,正好是第三天。
“一个流寇杀掉追他的锦衣卫然后冒名顶替的故事,就算过去再长时间,官府也一定还是会感兴趣的。”
丁修说的起劲,靳一川听得恼火。
两个人你不服我,我鄙视你,互瞪着,对峙着。
忽然,沈炼捏着一百两银票隔在此二人之间,低声警告道:“以后别再来找我三弟,拿了银票就滚。”
丁修点着票子,乐呵道:“没想到沈大人这么有钱啊!”
“丁修,你的底细我查过,”沈炼沉声道,“刀法再好,锦衣卫也能收拾你。”
丁修听不得他人威胁,从来都是他这个无赖威胁别人,正待动手,一队锦衣卫巡差从旁经过,丁修收了手,道了声谢,就此别过。
原来二哥什么都知道?靳一川正待解释,沈炼道:“咱们是兄弟,你跟你师兄的事儿,我不问,银票的事儿,你也别问我。”
俩人达成默契。来到大哥家,见朱百户在那儿,据称是韩大人设席,指名他们兄弟三人务必到场。
夜未深,热闹繁华的长街还在热闹着。三人并肩行走在来往的布衣行人中,不当差,又是举步赴宴的路上,倍感放松。卢剑星道:“二弟,有事瞒我?”
“你说什么呢大哥。”沈炼道。
“自打回到京城,有些事情就不对,”卢剑星终于说出连日来的疑惑,他道,“我在想,客栈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炼非有意相瞒,有些事,真的不能说,与其大家一起承受这秘密带来的压力,不如他一力承担。他道:“大哥,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还有一川的事,问心无愧。”
“我信你。”卢剑星不再多问。
三人到时,天色已暗。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首辅韩大人、提督赵公公到了,众人行礼,得了准儿后再行落座。
韩大人招呼刚立了大功的卢剑星同桌,卢剑星自觉身份不符婉拒,韩大人再次相邀,赵靖忠也道卢剑星理应上座,同行的镇抚大人命人奉上百户官服,“卢大人,恭喜”,韩旷道,“明儿一早你就是朝廷的正选六品武官,自然有资格坐到这桌儿来。”
“是,谢大人!”卢剑星双手接过官服,正待上前,又听赵靖忠道:“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卢大人其实心里着急的很,他今儿白天还给了朱百户三百两银子,方便上下活动,简直是多此一举嘛!”说罢一堂哄笑。沈炼恶狠狠地瞪了隔座儿的朱百户一眼。他虽心思缜密,但尚存正气之人终究敌不过彻头彻尾的小人,他攒紧了拳头,忍下这口闷气。
卢剑星实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什么三百两银子,他上哪儿去寻三百两银子?他看了一眼朱百户,又寻着朱百户的视线看向沈炼,几个转圜间,各人神情异态韩旷一并收尽眼底。
“卢大人莫见怪,”待卢剑星落了座,赵靖忠道,“今天的客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卢剑星低头称是,不料赵靖忠又道:“朱百户说要调你们去南京。我看南京就不要去了,朝廷急着用人,你们兄弟——还是留下为好。”
南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卢剑星实不知作何对答。
幸甚韩旷接道:“我这儿的菜清谈,所以特意选了一出《林冲夜奔》,给各位助助兴!”
这出戏说的是禁军教头林冲刚直不阿,得罪了高俅,高俅的儿子又看上了林冲的老婆,图谋霸占,于是父子二人设计陷害林冲,将他刺配沧州牢城充军,看守大军草料场,后来又派陆谦火烧草料场,置他于死地。林冲连夜投奔柴进,后来听到朝廷派遣徐宁带兵追捕,于是在柴进的推介下,冒着大雪连夜投奔梁山。
只见那台上武生头戴黑素罗帽,身穿青箭衣,腰挂绿鲨鱼皮宝剑,足蹬薄底快靴,说白淋漓激昂,打戏刚劲利落,很是惊艳。大多数人看武生戏,习惯为帅气的唱念做打翻叫好,但这位末路英雄不同,内心的无奈和痛苦,才是重头戏。眼神不能散,始终跟着云手走,整出戏就是林冲一个人在战斗。卢剑星、沈炼都是满腹心事,再好的戏也看不下去。卢剑星百惑莫解,不得不疑心到二弟身上。而沈炼此刻,却在盘算着“夜奔”的事儿。
席间,韩旷似顺口提了句:“对了卢大人,你买官那三百两……哪来的?”
卢剑星也不知那三百两哪来的,有口难言。韩旷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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