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尘祭灶,新年将至,展眼望去满城新年画红对联,乾王府亦是张灯结彩,唯独枫院内书房满地凌乱,装满书籍的箱笼合不上盖子,周遭散落着各式仆算六爻的器具。
常青抱着罗盘细细的擦拭,瞥一眼脚边大小物件,五分怅然五分可惜,“这些可都是无归道长珍藏的道术典籍,亲手抄纂传给你的。还有这些个罗盘卦图,也都是外头寻也难寻的珍奇物件,你真舍得都捐出去?”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舍哪有得,断了师父的传承,才叫真可惜。”李英歌从清点的册子中抬起头来,咬着笔杆微微笑,“瑾瑜姐姐手里只有医书,可没有这类道观得用的东西。你回头亲自给她送去,她指定高兴,东西摆进舍利塔里,正好了却她一桩心事。”
陈瑾瑜可不管道观里建舍利塔是不是太混搭,一回封邑郡主府也不管过年过节的琐事,只管闷头操持建道观的事,加急去信给皇帝舅舅,请启阳帝昭告天下,自有各路僧人道士闻风而动,往东北来祭拜无归道长。
面子十足,里子仍空虚。
如今有李英歌捐赠的书籍器具,不愁道观不香火旺盛,不怕传承无人承继。
她不留念想。
她什么都没了。
仆算相卦的能力,四年苦学一朝如流水东去,仿佛随着无归道长的坐化一并烟消云散,抓不住留不住,她静夜独坐,脑中努力背诵的内容亦如青烟袅娜,飘散无痕。
她什么都没了,何苦强留这些道术心血。
不如由他人发扬光大。
只是不知道,启阳帝看到陈瑾瑜大笔挥就的“乌龟道观”四个大字,会不会龙嘴狂抽?
李英歌微微凝滞的笑意转而明媚,将清单丢给常青,抱起账册转出书案。
内书房由厢房改造而成,五间打通阔朗而透亮,一头属于萧寒潜,一头属于李英歌,中间作正堂,此时正笑语吟吟,谢妈妈领着常字辈的丫鬟排排坐,围着红泥炉子炸蚕豆,低声闲话。
一早起来就馋着要吃蚕豆的李英歌小跑而过,她裹着雪白狐皮做成的窄袖绒袄,头戴坠着小尾巴的同色暖帽,活像颗雪球滚过正堂,晃得众人视野一片白绒绒。
谢妈妈又好气又好笑,“我的小祖宗诶!你肚里还揣着个小小祖宗呐!缓着点儿走!缓着点儿!”
嘴里笑骂,却不阻拦。
自李英歌劫后余生,枫院眼瘸的都看得出谢妈妈越发纵容李英歌,常福、常缘只管笑,常一等人只管起哄,抓着蚕豆去堵谢妈妈的嘴。
萧寒潜闻声而动,长腿才跨到隔断的百宝阁边上,忙张开手揽住扑进怀里的雪白人影,低头柔声问,“怎么了?走得这么急?东西理清楚了吗?是不是要我帮忙?”
他将办公地点从外书房挪到内书房,寸步不离枫院,日夜陪在小媳妇儿身边,听着时有时无的笑闹动静,不觉叨扰,只觉心静。
批阅公文的效率简直杠杠的。
李英歌深嗅一口鼻端冷香,仰头抱着萧寒潜问,“寡虞哥哥,你有空吗?”
她小脸娇艳,弯弯的桃花眼潋滟一片,顾盼之间别有一番不同往日的风情,嗓音软糯,妩媚得像无形的小手,落入耳中停在心尖,一骚一骚的令人脊背都跟着酥麻发痒。
谢妈妈说,怀着闺女的女人是这样的,越长越艳越养越娇。
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他闺女的母妃。
萧寒潜锋锐眉眼软得一塌糊涂,指腹抚上小媳妇儿附着薄汗的脸颊,轻轻一捻背转身形,靠着百宝阁阻断正堂里的视线,忍不住启唇去吻小媳妇儿润润的额角,嗯了一声道,“找我有事?”
说着已脱去小媳妇儿套在外头的绒袄,捞起小媳妇儿转回书案后,将人抱坐腿间,又抽出汗巾,按着小媳妇儿的暖帽,探进帽沿下,细细擦去碎碎的汗珠,圈着小媳妇儿哼,“一头的汗。着凉了看我怎么罚你。”
他怕捂着她,就褪去绒袄做她的人肉暖炉,又怕凉着她,就扣着暖帽“艰难”的擦汗,不许她露着小脑袋。
李英歌忙后仰着靠上他的肩,讨好的啵一口他的下巴,歪着暖帽道,“寡虞哥哥,开春后还打仗吗?”
“不打。就算我想打,狄戎也不敢应战。”萧寒潜见小媳妇儿斜着暖帽贴在他颈窝,侧着小脸仰望着他,险些被小媳妇儿的上目线看得燎起某处的星火,忙掩唇干咳一声,取过曲江道新送到的公文,错开目光解释道,“张枫又拿下狄戎残部的一座郡城,等江中良回祁东州,议和的事就算落定了。”
狄戎国完美沿袭了史上败国的不要脸作风,狮子大张口要这要那,张枫不理会不斡旋,擂鼓就打,再拿一座郡城后,强硬作派顿时吓破穷寇的贼胆。
两军议和,不斩来使?
那就是个屁!
杀来使占城池,不服来战啊!
“虽说将在外有命不受,但东北的动静哪里瞒得过父皇?”萧寒潜挑眉一笑,半是讽刺半是傲然道,“这和要怎么议,且轮不到狄戎败犬乱吠。父皇不出声,就是默认了我下的军令,亦是另一种表态。狄戎老实了,朝中来使也该出面了。等江中良撤离前线,这战事就算彻底落下帷幕了。”
李英歌闻言挪啊挪,在她家夫君怀里挪好舒服的位置,抬起下颚果断又啵一口她家夫君的脸颊,表示她家夫君帅爆了,捧着账册商量道,“寡虞哥哥,那我们就不必再拨钱粮补军中物资了?”
有关部门效率一向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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