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嬅是在她母亲入宫照拂的第六日上发动的。
那天晨起,履霜照例的去北殿与她作伴。正说着话,忽然,令嬅紧紧地皱着眉,浑身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履霜疑惑地看着她。她难堪地说,“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履霜愣住,随即一惊,推她去屏风后细看——她的亵裤不知何时竟湿透了。履霜大惊失色,“这是...羊水破了?”赶忙扶了令嬅去床上,又一叠声叫人去喊太子、赵夫人和产婆来。
令嬅见她额头上布满细汗,大失所常,安慰说,“你别急,我还不疼。”
但履霜根本听不进安慰,急道,“你不懂,羊水提早破了,总归...”她想起自己那次的生产,脸色惨白。但到底顾及着令嬅初次产子,同她说的太清楚反而要吓着她,不敢再讲,只是握着她的手安慰,又催人快去叫产婆和赵夫人来。
赵夫人是第一个到的。接到消息时她还在用饭,也顾不得擦一擦嘴了,放下了筷子就赶了过来。
履霜见她进来,心里安定了许多,道,“伯母你来了就好了。”
赵夫人点点头,过来查看令嬅,“还好还好,羊水不浊,发现的也早,一会儿产婆来了就好了。”
说话间,产婆匆匆地赶来了。查看了令嬅,也说,“发现得早,申良娣又一向身健体壮的。没关系没关系。”请了履霜和赵夫人出去。
她们知道这是宫里头的规矩,贵人产子,不许亲属和交好的妃嫔陪同。只得安慰鼓励了令嬅几句,依依不舍地出去。
令嬅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觉得怕,笑着对她们道,“你们不用在外苦等,回去睡一觉、用一顿饭去。大约你们回来,我这里孩子就生下来了。”
赵夫人欣慰她乐观、毫不惧怕。但又忍不住忧心,“傻话!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你自己多留着心,一会儿有哪里不舒服,马上告诉产婆。”
履霜也把产婆和殿里的宫女们叫来,郑重其事地又嘱咐了一遍,这才陪着赵夫人出去。
她们在外等了大概一刻钟后,太子也匆匆地从前朝过来了。
赵夫人见他额上流着汗,想是听了消息就跑过来的,心里安慰,命人绞了张帕子来。太子接过,一边擦一边问,“令嬅怎么样了?”
赵夫人道,“羊水提早破了,但也没关系,发现得早,产婆也说她身体强壮,胎位又正。想必不多久就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太子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命人端了椅子来,扶着赵夫人坐下。
过了不多久,梁良娣也来了。见太子站在赵夫人的椅子旁,温文地劝慰着她,宛如一个寻常后辈,心口一酸,嘀咕,“殿下和寿春侯夫人在一起的模样,倒真像平民百姓家的丈母娘和郎子。”又看向殿内,歆羡地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呢。”
令嬅这一胎生的很顺利,几乎没怎么听她叫,也没有等很久,产婆便喜滋滋地出来报了,“给太子、太子妃、侯夫人贺喜,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太子神情欢悦,问,“良娣还好吗?”
“好,好,生的顺利,到现在还有力气呢,坐了起来,叫人滚乌鸡吃。”
太子哭笑不得,“看来真是顺利呢。孩子好吗?”
产婆笑吟吟道,“也平安康健,宫女们在给他洗澡呢。”有些惴惴地声音低了下来,“但却是个女孩儿呢。虽则如此!可孩子一生下来嗓门就大,又壮实,足足有八斤重。”
她语音落地,梁良娣微不可觉地舒了口气,赵夫人也略有失望神情。倒是太子,仍旧神态欢喜,“必定是她母亲怀着孕时将养的太好了,所以孩子才这样白胖。”说着,打算进内殿。
守在门口的宫女们都拦住道,“殿里血气腥浓,殿下暂且不要进去。”
太子道,“这不碍事。”
但宫女们还是阻拦着,又为难地看着履霜。她只得上去劝,“殿下,宫里一直有规矩,血房不净,得清理了,三天后才许人进去。”
太子温言道,“这都是没有人情味的规矩,今后也可改一改了。”说着,往殿里走了。赵夫人跟在他身后。
梁良娣见履霜被撇在了原地,酸溜溜道,“殿下新当了父亲,就算是女孩儿也一样高兴,眼睛里哪里还有别人?太子妃早点和我一同回去吧。”
履霜听她说“新当了父亲”,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前年窦宪没有去颍川郡...如果孩子生下来就是好好的。那么那时候,他是不是也会如太子今日一样欣喜?
这样想着,她没有任何征兆的,忽然拨开了挡在殿门前的宫女,跟着太子的脚步也往内殿走。
梁良娣古怪地看着她背影,嘀咕,“干什么啊...又不是你的孩子...”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道,“我才懒得去,我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哼,雁书我们走。”
履霜还没进内殿,便听到种种笑声。令嬅的、太子的、赵夫人的、周围伺候的宫女们的。夹杂着孩子响亮的啼哭声。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生孩子的那一天。为防泄密,成息侯给她准备的丫鬟们都是聋哑之人。她又没有亲生母亲作陪的,连窦宪也不在身边。只有一个竹茹在关心她照料她。而她自己,也远不像今日的令嬅这样高兴,反而满腹都是惊惧和紧张...
一边这么怅惘,一边她慢慢地走近了内室,停在了帷幕那里。
隔着帷幕,已经能隐隐看到令嬅被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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