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年似乎第一次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被这一呛,面色竟浮上一些潮红,一时间怔住,随即眉毛一皱,形色间不见退意,又义正言辞的道:“我与你说道理,你怎么这般不讲理。”
“干卿何事?汝可知猫之厌狗者乎?”少女吐字利落,语气间甚有些泼辣。
闻言,少年动了怒,竟敢比喻他为猫狗一辈,他两眼一瞪,气势汹汹的说道:“小小年纪,竟然出言不逊!”
被冷落在一旁的店家看着这二人吵起来,一个头变作两个大。这白衣少年他自然认得,那是从前的一品大将军,年前又因平乱有功被加封为镇南候的宋将军的儿子,宋小侯爷,这人他自然是开罪不得,再看看面前这个言语犀利,一进来就找茬的公子,不,应该说是少女,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能瞧不出来这是个女娃儿扮的公子?瞧着是面生,但见她外面虽身罩普通人家亚麻棉粗制的黑色对襟夹银色裹身长衫,腰间却无意露出一品斋打造字样的羊脂玉佩,虽言语间耍了无赖,出言更是犀利,但并无市井上那些混混子的风气,且举止间不慌不乱,是大家才能调养出的气质做派,他这,可担待不起这二位祖宗,万万不想出事得罪了谁去。
正在他愁眉苦脸之际,头顶上炸出一道清丽的声音,“你说,他是不是多管闲事?”
他抬头,四只眼睛均齐齐看着他,直盯着他脊背发寒。他嘴唇嚅嗫,在心里再三权衡,半晌才低声道:“宋公子,今日还是来借《异域传》吗?进门往左,最里面便是。”
白袍子少年闻言,面色难看的紧,最终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刚刚还一副挑茬的少女,此刻笑意宴宴,她虚扶了一把店家,这才说道:“我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你既说我为难与你,那些书是禁书,我也不再坚持,那横竖曹大家的诗文手稿,你们收录的总该可以借给我罢?”
店家一听,心里“咯噔”一响,这少女竟然是有备而来。曹大家的真迹手书并不常见,光四处打听到他的孙辈,就已经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前日里刚刚才拿到真迹,上面的主子颇为喜爱,原是要给主子的东西,所以做的隐秘,并没有向外宣称,这姑娘怎地会知晓?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请带路。”少女拱了拱手,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跟着店家一路朝前,再右拐,是一道侧门,少女没有迟疑,跟着他走了进去。与外面的破旧相反,这里简直是别有洞天。
墙上有四盏壁灯,烛火明亮,是故室内的陈设能够看的十分清明。左侧是一个书架,里面有些书,少女瞧着年份都很久,市面上更是少有。最里面靠右,有珠帘相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横着一张约莫有两尺半尺高的案几,上面的笔砚收纳的整整齐齐,但有一本书却未合页,背面置于案上,想看看那是本什么书,无奈隔得有些远,只隐约瞧着有封面个“朝”字。地上仔细的铺了羊毛毯,明黄色的蒲团子正置中间,但团子上还有凹陷的痕迹,说明刚刚在这里看书之人应该是刚离去不久。且看这屋并没有再置其他座椅,应是为这人而设,说明这人定然在这里身份极为尊贵。
“敢问姑娘是哪个府里的小姐?”
少女也不吃惊自己被人给看出了女扮男装,一本正经的将之前就盘算过无数遍的说辞说了出来,“我父亲只一介文臣,说来你可能并不知晓,但扬州洪水那遭,你定听说过吧,我父亲亦自荐跟着工部尚书萧大人和户部侍郎周大人同下过扬州。”
一番话说的虚虚实实,少女站的笔直,眉目间亦透露出一股骄傲的神色,店家心里暗忖着:这人说的是真是假?看着神色倒不像作假,洪水那遭,确实去了一些文臣。但大多都是后起寒士,因这并不是什么美差,可能出了意外,还要小命不保。京城里的大家,除却管事的去做些样子,领个功勋,旁的人谁会去?可再看这少女气度不凡,并不像是寒门小姐的教养。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明海,你且出去吧。”
似乎是隔着墙壁传来的声音,有些飘渺,少女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置信,刚刚真的有人说话了吗?
“是,主子。”店家恭敬的行了礼,出去并带上了门。
少女看着只剩自己一人的房间,莫名的有些局促感。
书柜微微移动,后面有一人走出,少女这才了然,原来这房间内有玄机,竟然还有暗道。
就在她晃神的那几秒钟,那人已经走至案几旁,拉了下摆的衣襟,端坐在在蒲团上,虽说是端坐,但少女还是能感觉他周身慵懒的气息。她心里暗恼,怎地分了神,刚刚竟错过瞧见这人长什么样了!
“你是楼相之女?”
就在少女暗恼的时候,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些许寒意,但因着慵懒的调子,又不让人觉得畏惧,犹如冬日里破冰的溪水,清凉里夹着一丝丝温润。
不知这人是谁,竟一眼瞧破了身份。少女撇撇嘴后道:“是。”
“哪一位?”
“清明别后雨晴时,极浦空颦一望眉。”说完,少女低垂的眼睛里飞快的扫过一抹狡黠之色。
“玉佩是楼相给你的吗?”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那人说话间似乎带了笑意。
少女一愣,随即便苦了脸,懊恼道:怎地千防万防,忘记给这玉佩取了下来,还碰见识货的了!现在也只得不情不愿的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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