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再来到淇奥宫时,早过了晌午,确切说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骑在雷首兽上,赵元耳边还回想着洛阳府尹在宣德殿里说的那些话,心头不由得钝钝的痛了起来。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看到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又清冷。在它映衬下满天星宿都隐去了光芒,天河韬映,放眼望去,整个汉阳宫里一片空蒙。
月光下大地如凝雪染霜,空中圆灵水镜,连绵的宫墙仿佛罩上了洁白的缟纱,连四周的台阶都像结了冰一样明净。
“夜凉如水,倒是冷了个干净。”赵元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便劲挥了挥手里的青玉柄夔(读葵)龙纹马鞭,向淇奥宫飞奔而去。
到了淇奥宫门外,他飞身下马,当鸦青色漳绒串珠牛皮靴刚落到台阶上时,早就候在门口的石头忙躬身走过来道:“回皇上,娘娘还没有歇下,正等着您呢。”
赵元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解下皂色团云金龙纹内衬乌云豹里的披风随手掷给石头。石头伸手接过来,没防备地被坠得往前一探身,心里暗想:“好沉的披风。”原来,这个披风用硬犀皮做了一对护肩,护肩外面施有貂皮出锋,比平时用的自然重了不少。
“这是皇上围猎时才用的衣服。”石头看着手中的披风有些纳闷地想:“难道皇上今天骑马出宫去了吗?”
赵元快步走在游廊之上,铺霞与紫葵挑着乌木嵌琉璃宫纱八方灯在前面带着路,快到殿门口时。赵元一挥手道:“你们就呆在这里。”
铺霞与紫葵忙低头称是,立在了游廊的尽头。
赵元放慢脚步走进了正殿,殿中的伽楠香正浓,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还没到疏萤照晚,赵元就发现在内殿的书案上,铺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绢纸。他走过去一看,上面画着一座烟雨缥缈的高楼,楼身彩绸曼围,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这是旋波公主府里的鸾辉阁。”赵元认出了画中的高楼,整颗心都颤了颤:“想当年,公主出嫁时,朕特别命工匠建造了这座楼阁,取的是‘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之意。”
“更希望旋波站在高楼之上时能有‘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韵致。但后面的事,却是令人唏嘘不已。附马并没有如朕所愿,将旋波爱若珍宝,而旋波也已随浮云远去了。”
赵元知道允央这幅画是为旋波而作,再看画作旁边,有蝇头小楷写了一段文字:“咸阳之南直望五千里,见云峰之崔嵬。前有剑阁横断。倚青天而中开。上则松风萧飒瑟飓,有巴猿兮相哀。旁则飞湍走壑,洒石喷阁,汹涌而惊雷。送佳人兮此去,复何时兮归来?望夫君兮安极,我沉吟兮叹息。视沧波之东注,悲白日之西匿。鸿别燕兮秋声,云愁秦而暝色。若明月出剑阁兮,与君两乡对酒而相忆。”
看罢这段文字,赵元剑眉一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听到外面有声音,本来还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绣着帕子的允央,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出了疏萤照晚。
“皇上,臣妾……”允央刚要屈膝行礼,却被赵元制止了。他对允央一招手道:“你过来。”允央看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心里自然也很忐忑,赶紧走了过去。
“这是今天画的?”赵元一指书案上的绢纸问道。
“回皇上,是的。”允央不安地低下头:“若有不妥,臣妾马上修改。”
赵元悠悠地望着她:“上面这段李白的《剑阁赋》,你可是为旋波而书?”
允央回道:“臣妾虽然是旋波公主的庶母,但与公主年纪相仿,见面次数不多,却非常投缘。在臣妾心中,公主就是一位知己。更何况,公主为人英气豪迈,纵然仙去,在臣妾心里却只是一别而已。”
“多日来,臣妾一直想为公主写篇诔文,却迟迟难以下笔,总觉得思念忧伤的句子反而会将公主的格局写小,失了她本人的大气磊落。直到今天,想起了这篇《剑阁赋》,才觉得这般精简凝炼,激昂洒脱之文才配得上旋波公主平生的气度。”
赵元点了点头,黯然道:“没想到,旋波走了那么久,能想起她真正神韵的反而是与她没见过几面的你。《剑阁赋》也是朕平生所爱,你这么写甚得朕心。”
允央很少听到赵元说这么感性的话,于是微笑回道:“谢皇上夸奖。”
赵元眼光并没有从这幅画上移开,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已没有刚才黯然的伤感,透着森森的寒意:“今天朕与洛阳府尹又去了一趟九华寺。这段时间,天天有人在那里看守,事发现场的一切都没变,甚至连旋波倒地时飞溅到石桌上的血迹还留在那里。”
允央神情微微一窒,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上您今天可曾发现那里有小罗刹打过洞的痕迹吗?”
“这事奇就奇在这里。”赵元此时的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洛阳府尹带人也查过好几次了,都没有发现。朕到达后绕着现场看了好几遍也是一无所获,正想着是不是之前的判断有误。毕竟小罗刹是个畜牲,就算被驯养得再精明,对于这种杀人的任务,应该难以独立完成。”
“但过了不久,在一株梅花树下,杂草丛生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洞口。”赵元由于怒不可遏连呼吸都加重了不少:“可见,这件事经过了周密的安排,连这个畜牲从哪里出来,都经过仔细的测量与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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