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的夜,已有落霜的感觉。站在冰凉的水中,恐怕寒意透骨。
允央见水中的宫女这个样子,便知是那个叫涂早的人在滥用私刑。如果她不大声唱歌暖身的话,可能早就冻僵了。
刘福全见这个宫女当着这么多人敢跟他顶嘴,一时面子上挂不住,刚要发作,被允央制止了。
“不管怎样,不能看着她活活冻死在水里,有什么错也该按宫规处治。”允央向旁边跟随的太监挥了下手说:“快去,把她救起来!”
一帮小太监下了水,七手八脚把那个宫女拖上了岸。
上了岸允央这才看清,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像是有四十多岁了。虽然额头眼角已有珠丝细布,但却还穿着普通宫人的衣服。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宫人应该都升为掌事一级了。
“谢……谢谢郡主救命之恩,宫女……冯春杏没齿……不忘……”这个宫女嘴唇已冻得青紫,浑身发抖,但还强撑着给允央叩了个头。
允央盯着她的脸,正色道:“你既然是宫女,就该知高低轻重,刚才怎敢顶撞刘总管?你先别谢我,应该先向刘总管请罪,由他发落吧!”
冯春杏把身子转向刘福全,用尽全力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冯春杏刚才已冻得神志不清,冲撞了刘总管,实在该死。先自己掌嘴一百,再由总管处置……”
说完,她就左右开工“噼啪,噼啪”地扇起了自己的脸。
刘福全轻轻地摇了摇说:“罢了,住手吧。难得你都这个样子了,倒还记得规矩。把你掌嘴的力气省下,多喘两口气吧!”
他说的没错。冯春杏本来就在水里被冻得够呛,出水后再被嗖嗖的冷风一吹,已经面色铁青,牙关紧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允央眼见这个宫女就要气绝在自己面前,忙走了过去,把手中的暖炉塞到她怀里。再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穿上。
刘福全看在眼里,眉间的神色更为冷肃。他对左右说:“去,把涂早叫来。这是他手下的宫女,让他领走……”
冯春杏听了这句话,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双手死死抠住怀里的暖炉,仿佛手里握住的是她仅有的救命稻草。允央离她很近,可以明显感到她眼睛里颤抖着的恐惧与绝望。
允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对刘福全说:“既然想救她一命,何必再把送回去受死?罢了,让她随我回嘉荫阁吧,一切宫规惩罚等她缓过来再说。”
刘福全在旁垂首说:“就按郡主的意思。”
把允央送回宫,安排妥当后,刘福全披着寒凉如水的月光出了嘉荫阁。
峭茜宫临湖的石道上一尘不染,寂静无声。偶尔一只乌黑的寒鸦从他头顶掠过,发现出两声古怪的哀鸣,周围的气氛苍凉中透着些诡异。
周遭的一切刘福全都没放在心里,他的表情十分坦然,边走边想:“今夜有几分明白了皇上为何对杜郡主如此倾心。毕竟一般世家小姐视婢女的性命如同草芥。”
“以杜郡主今天的做法来看,倒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不过,她好说话,汉阳宫里的那几位,可都不怎么好说话。”
“她这性子能在宫里呆多久,真是难说呀……到时候,怕又要给皇上平添许多烦心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允央闲来无事,就走到楠木胎漆冰裂纹书桌前,看见上面铺着素白的六吉棉连纸,细腻的纹络,柔软的质地惹人怜爱。
允央从旁边的上提起湖笔,意兴所致,笔峰流转,画了一幅《幽石墨兰》。
画成之后,想找一方闲章来印题。她是闺阁千金,自然是不能轻易留名,一般都是以作画之处的名称留印。
于是,允央叫来一个宫女,让她去金石局取刻有“嘉荫阁”的印章。
一会功夫,宫女就回来了,她不仅拿回来了“嘉荫阁”的那一枚,还又饶回来了整整一盒。
允央看着她捧回来沉甸甸的红木盒,笑着说:“你可知这闲章可不是好吃的点心,不是越多越好的。你费力拿了这么多,我却也用不上。”
宫女不安地站在允央面前,面有难色:“郡主所说婢子明白。可是那金石局的崔执笔,却是执拗的很,非要奴婢拿过来。”
“奴婢不肯,他就说要躺在地上撒拨打滚。奴婢真怕他当着人这般发了疯癫,只好依了他的意,将这红盒子拿了过来。”
允央听了,对其中的原由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让宫女把红木盒拿到炕桌这边来,打开盒子,里面高高低低,各种料质颜色的闲章摆放整齐。
命人拿来红泥印盒,允央取了一个白玉留皮水云纹的闲章,沾了印泥,在细宣纸上轻轻一落,一个嫣红的方形印留了下来。
“尚留一目看梅花。”允央柳眉一舒,唇角已微有暖意,“倒也雅致。”
再取一枚蜜蜡寿桃纹的闲印,在宣纸上留下苏东坡的一句“始知真放在精微。”
昌化鸡血印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片如枫叶般浓烈的痕迹:“胸有方心,身无媚骨”。
寿山桃花冻印留下了气韵工力具到的几个字:“长吁问丞相,东阁几时开”。
允央看到这一句,淡淡一笑:“这就是了。”
原来,大齐国建国以后,开疆扩土,四海晏清。尤其在赵元登基后,帝国更是一天比一天强大,生活在其间的读书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壮怀激烈。
他们舍弃了宋国时偏爱清谈,囿于书斋,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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