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面色痛楚,看到那其中几封家书,里面写道:慈母在上,父亲为了大雍一座城池可以不惜性命,抗旨不尊。儿知母亲一直视父亲为一代英雄,儿自然也想追随父亲英迹。故,擅自伏杀北潢世子,大挫北潢军心。今,儿幸获部下相救,留得一命,苟活于世,不敢露面,只待圣上大赦天下之时才能相见,望母亲养好身子,待与儿重聚。
另一封写道:慈母安心,儿过得甚好,与几位部下在山中隐居,衣食自足,无意间探得山中有一寨子,得寨主赏识,已应诺待其女到了婚嫁年龄,便许给我为妻……
又一封写道:慈母欢心,儿娶得寨主之女,已生下一子,名叫侯经天,待明年再生一子,取名侯纬地,希望他两兄弟长大成人后有经天纬地之才,待圣上大赦天下之后,就让他们前来探望奶奶……
……
侯子云当真用心良苦,这满满的二十封家书,每一封都让侯母抱着活下来的希望。他对大雍国有此忠心,对于母亲又如此孝顺,可惜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
敲山先震虎,攻人先攻心。他为了顿挫北潢军心,从心理上撕开敌军一道口子,让我军少死数千上万将士的性命,而不顾自己违抗圣意,引来杀身之祸。
凌岚看得心里一阵酸楚,他不想侯子云做出这种牺牲,反问道:“侯兄弟,须不知如果杀了兀木世子,也可能会让北潢上下同仇敌忾,更加憎恨大雍?”
侯子云早就有此虑,他擦干眼泪,稳定情绪后,告诉凌岚,北潢国内并非团结一心,连世子和王子都互相坑害,更别说那些身份卑微的军士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勾结外国大将伏杀自己的王兄,此等阴险小人之举,何能让举国上下团结一心?
若是北潢国人有慷慨赴义之心,十一年前又何会归顺大雍,这十年期间北潢百姓不曾有叛乱之举,完全就是北潢王自己死性不改,图谋自立。
要是杀死北潢军士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人家会同仇敌忾,但杀死一个纵情享乐的世子,与他们何干?那些北潢兵只不过都是为了一口军粮活命罢了,只要兀木世子一死,我军挥师北上,北潢必定是军心大散,不堪一击。
凌岚知道此间道理,他只是为了制止侯子云抗旨前去伏杀兀木世子,才故意如此问道。侯子云显然是心意已决,执意要从兀木世子身上撕开敌军一道口子。他之前就说过,如果侯子云受难,他只身也要前去相救。眼下,看着侯子云这二十封家书,字字钻心,句句催人泪下,怎忍心让他以身犯险,于是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凌兄,伏击之事便让我前去,你坐镇易州,等待援军到来,率领他们攻破北潢。”
侯子云睁着泪眼,久久望着他。想不到一向主张和谈的凌岚,也有这等义薄云天的豪情。而他已有妻室,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跟自己单身一人相比,侯子云道:“子云孤身一人,只有一个母亲牵挂,凌兄一家老小还需你照顾,子云是万万不能让你背上抗旨罪名的。”
凌岚执意要替他下达这个伏杀兀木世子的命令,侯子云极力劝阻,见他听不进去,最后只得以大都护身份压住他,命令他坐守易州,道:“我这一罪名定会让宗府二夫人时常挖苦母亲,若凌兄真心相助,便悄悄将我母亲接到你府上赡养,子云万谢!”
两人都不想对方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争执许久,最后还是凌岚软了下来,毕竟他还有一家人要照顾。侯子云一去,凌岚照顾侯母一人不成问题。而凌岚一去,这个二十岁的少年如何能照顾凌岚一家老小?
言罢,侯子云令凌岚留在城里整军备战,等待雍武帝派来的两路大军到达之后,再衔接易州事宜。
这一去,回来也得因私自提前出击受到军法处置,凌岚心里隐隐担心,以他对侯子云的了解,真不知他会不会因为横竖都是一死,而深入敌境,对兀木世子穷追猛打,直到击杀掉目标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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