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严肃鞠躬,“但是我知道,殿下您不会那么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泰尔斯高声道,强压住心底里不知从何而生的愤满。
“因为我追随多年,从很久以前就了解您——”
“如果你不得不死呢?”
泰尔斯大声道,他站起身来,不知不觉用上质问的口吻,惊得怀亚退后一步:
“如果你,怀亚·卡索,如果你仅仅只是站在我的身侧,跟上我的脚步,乃至走近我周围,就注定粉身碎骨必死无疑呢?”
【……都必将粉身碎骨。】
泰尔斯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侍从官。
明智地选择。
更明智地选择。
怀亚似是被吓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殿下。
但王子侍从官还是咽了咽喉咙,举起双手,尽力温和地道:
“没关系的殿下,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我父亲,我是说他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没法在他眼前……”
泰尔斯皱起眉头。
“是来此之前,基尔伯特对你说了什么吗?”
“不,不不,我,我一个人搬出家之后,跟他交谈得不多,”怀亚满头大汗,“虽然他确实暗示过,要我多关心殿下的心理健……”
基尔伯特。
【而任何人,无论他姓甚名谁,位高几何,权重几分……】
【……都必将粉身碎骨。】
泰尔斯心情沉重,他深吸一口气。
“你是我的侍从官,怀亚,”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所信任,所倚仗的左膀右臂。”
怀亚眼前一亮:
“是的,殿下,因此您——”
“那就搞清你的身份,专心职守,”泰尔斯冷冰冰地打断他,“而非自恃甚高,放肆逾矩。”
此言甚重,冷漠无情,令怀亚大吃一惊。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单膝跪地,低头告罪。
“非常抱歉,殿下,是我僭越了。”
大厅里安静下来。
泰尔斯站在厅中,望着跪在地上满面惶恐的怀亚·卡索,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失态了。
王子颓然坐回椅子上,以手捂脸。
“我,对不起,怀亚……”
他叹息道:
“最近……烦心事比较多。”
“不,殿下,该道歉的人是我,”怀亚诚惶诚恐,他偷偷瞥了一眼王子,旋即立刻低头,“是我神经过敏,举止僭越,我不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惹您烦忧……”
该死,他早就该听取老烟鬼——不,是普提来·尼曼的忠告。
【每个璨星都像一个单独的秘科,都有不少的秘藏,仅仅关心那些你应该知道的,就够了。】
“起来吧,怀亚,”泰尔斯疲惫地道,“谢谢你。”
怀亚呼出一口气,谨慎起身。
“真的,谢谢你。”
泰尔斯揉着额侧,面色痛苦:“但是……不是现在。”
怀亚凝望着他,很久很久,这才失落低头。
“我明白了,”侍从官轻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泰尔斯闭眼点头。
怀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对了,殿下。”
在即将出门时,侍从官突然回过头来。
泰尔斯抬起头。
“如果只是站在您身侧,走近您周围,就会,就会粉身碎骨必死无疑的话……”
下一秒,怀亚回首看向泰尔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那我可得选个好位置。”
泰尔斯手指一颤。
那一刻,王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侍从官,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初次见面,泰尔斯殿下。】
【我的剑与智慧,皆为您所用。】
【在余生里,我必竭诚为效劳。】
【此命此身,供您驱策。】
但是……
大厅里鸦雀无声,怀亚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强笑开口:
“我是说,我总不能比哑巴还靠后吧?”
泰尔斯依旧凝视着他,眼神复杂,情绪翻涌。
怀亚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告了声罪,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怀亚走出大门,消失在议事厅外的黑暗时,泰尔斯突然心绪翻涌,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开口:
“怀亚!”
怀亚的手立刻出现在即将合上的门缝上。
他在大门处探回头,满是希冀:
“殿下?”
“我……”
泰尔斯看着怀亚,欲言又止。
是啊。
他该说什么呢?
再次谢谢你?
还是“不,你别这样想”?
【那些被你欺骗而支持你的人……】
【他们会爱你,更甚于恨我。】
【到那时,你身不由己,哪怕想半途下车,也来不及了。】
“殿下?”怀亚望着出神的泰尔斯,忍不住发声提醒。
“他,他的名字叫罗尔夫,不叫哑巴,”最后,泰尔斯自觉口舌笨拙,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米迪拉·罗尔夫。”
怀亚眼神稍暗。
但几秒后,他的表情很快又亮了起来。
“我知道,殿下,”怀亚微微一笑,“而我相信……”
侍从官颇有深意地看了泰尔斯一眼:
“他也知道。”
泰尔斯不由一颤。
“永远知道。”
言罢,怀亚轻轻行礼,消失在泰尔斯眼前。
留下泰尔斯一个人在大厅里,心绪凌乱,百感交集
议事厅重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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