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泰尔斯不禁动容。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詹恩·凯文迪尔会是王国里名声最好,形象最佳,最“平易近人”的守护公爵了。
这背后的逻辑、条件、道理,镶嵌在历史和环境中的应然与必然,绝不仅仅是一句“詹恩其人,虚伪矫饰,道貌岸然”就能简单解释的。
作为统治者,努恩王可以横行霸道,查曼王可以心狠手辣,凯瑟尔王可以冷酷无情,甚至库伦首相都可以老气横秋,西里尔·法肯豪兹可以撒泼无赖,独眼龙廓斯德可以高傲不群,北境的瓦尔公爵可以极端偏激……
但詹恩不行。
詹恩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喜欢,他乐意。
而是他必须如此。
是翡翠城如此。
正如古来刀剑,难逃其鞘。
“而这些事情,你的父亲,那位说一不二不容置疑,只知索取不知给予的铁腕王,他做得到吗?”詹恩轻声道。
泰尔斯抬起头,面色凝重。
“所以,作为统治链条上的最高一环,”王子不禁感慨,“鸢尾花家族拿出公爵的权威,为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南岸作出了担保:你们建立秩序,明订规则,形成制度,遵守法律,甚至牺牲权威……”
詹恩笑了,他轻轻点头:
“确切地说,我们将自己铸成了秩序的基石,从旧建筑的最高一环,心甘情愿,变成了新链条的最底一环。”
旧建筑,新链条……
泰尔斯长声叹息:
“于是新的链条从此运转:确保安全,吸引商贸,撬动经济,解放劳力,鼓励生产,驱动人民,影响土地,改变了封臣的生存方式,进而扭转他们的立场性质……”
关于翡翠城的现实情报,军事、经济、政治、阶层、历史……它们一则一则变成抽象的图画和形状,在他的眼前流转堆砌。
泰尔斯越说越出神:
“于是这链条层层向上,一环连着一环,一环催生一环,如此匆匆百年,翡翠城悄然崛起:它反哺鸢尾花家族,让所有以此为生从中受益的人,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相信南岸公爵的担保,习惯翡翠城主的规则,遵守凯文迪尔的秩序。
“就这样,凯文迪尔家族,又从最底一环,回到了最高一环:链条转动起来,形成回路,盘活全局,完成由旧到新的秩序更替。”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越发严肃: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个多世纪,鸢尾花献出了部分的翡翠城,送予官农工商各色人等,让他们真真正正成为翡翠城的一部分,而反过来,你们以此把自己与翡翠城的每个部分牢牢绑定:既是担保人,也是受益者,既是领导者,也是护航人,既是底座基石,又是峰尖塔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泰尔斯咬紧牙关:
“而若有朝一日,这一环被人打破……”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詹恩冷笑开口:
“那就像你在这把椅子上的经历一样,这组链条会从这一环断开,层层脱节,相继崩溃,因为被抽离的不仅仅是顶端,更是基石:权力的来源、规则的制定、法律的执行、秩序的保证、商贸的选择、金钱的流动、经济的形式、生产的内容、人民的生活、封臣的统治,再最终波及回翡翠城的繁荣稳固——它们将接二连三地连锁反应,恶性循环,寸寸碎裂。”
泰尔斯深深蹙眉:
“若我不想打破,而只是替换这一环——”
“那你同样得先拆散它,拆散这组链条,”詹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再复制我们的历史,用同样甚至更多的付出,运行起另一组链条。”
“因为这是一套链条,而非旧式的建筑——庄园的领主老爷换了姓氏,地里的农民也不觉有异,反正头顶的鞭子依旧狠毒,换了老爷,就像从房顶拿走一块砖,”詹恩冷笑一声,“但在这儿,翡翠城的‘农民’们会担心安全如何确保,担心规则谁来执行,担心产业是否有变,担心新的领主老爷们是否跟他们利益共享,甘苦同担——因为你不是从房顶拿走一块砖,而是从绷紧的链条上摘下一个环。”
那个瞬间,泰尔斯呼吸起伏,他盯着眼前的詹恩,却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座城。
“那我就重建这圈链条,赢回信任,甚至让王室来投资,来定规,来构建人人信服的秩序,来证明凯文迪尔不是不可替代的……”他咬牙道。
只是,如果那样的话……
“多久?”
詹恩冷冷道:
“就算你天纵奇才,举措得当好了,就算你吸取了之前两百年的经验,有后见之明好了,就算你作为来者,付出的代价和牺牲也远不如凯文迪尔的六代人付出的多好了……但那要多久?在翡翠城衰微之后,你要多久才能以璨星王室为根基,重塑信任,重建链条,再今日的南岸领?”
南岸公爵冷笑不已:
“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泰尔斯欲言又止。
“而前提还得是你和王室约束自己,也约束封臣,不从翡翠城吸血,不拿一针一线,不重现贵族盘剥的恶习,耐心等待,才能最终等到它繁荣昌盛,反哺统治的一天。”
詹恩
喜欢王国血脉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