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母亲居然一病卧床不起。
素白的家虽说是殷实,可是她也不能不把母亲的身体记挂在心上。父亲是个暴脾气,亲近不得,母亲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心灵慰藉,当然还有儿子焕之。
此后的数周,素白衣不解带地伺候母亲,她挽起了袖子,煮药做饭,一应家务全都揽到身上。
母亲却极不满意,她把素白端来的热腾腾的汤药扔在地上:“你是不是要我死都不瞑目!”
“妈,你这是做啥子?”素白丢了魂似的僵着。
“妈算是求求你,你就早早的再找个人嫁了吧。”母亲把枯瘦的手探了出来,拉住素白的衣襟,素白怎么扯也扯不掉母亲的手臂,是冬日里呵了气的手,粘连着分不开。
“你到底要我怎样?”素白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缴械投降,她无意于伤害母亲的心,这个世界上唯一为她着想的人。
“左邻右舍风言风语传的很厉害,那几天刘大妈还一个劲的鼓捣,说你时常带着男子到你的房子玩至深更半夜?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伤风败俗呀!”母亲声色俱厉,凄怆地堕下泪来。
“你怎么老糊涂成这个样子。我左不过是和三五个朋友搓麻将,这也有错?我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连个来往的异性朋友都不可以有?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那套旧社会的封建思想早就过时了。”素白斤斤计较,批驳母亲的话。
“过时了?”母亲错愕着上嘴唇,落不下来,半晌说道,“世风日下,任你是什么时代,男女的关系,总是要泾渭分明的。不是妈思想老套,你总要顾及他人的视听,人言可畏呀!”
母女俩的争辩从日上三竿起,直至午后。素白的嗓子沙哑了,母亲也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沿上,气息奄奄。
焕之听见屋里没有了声响,早耐不住腿脚,跑了进来嚷着要吃零嘴。素白抹了一把泪,拉起儿子的手,冲着屋外走出,边走边说道:“走,妈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三个月后,素白还是回到了这个鬼地方。这天是素白结婚的大喜日子,新郎是一个企业的老板,五十岁出头了,离过两次婚。矮矮胖胖的体态,活像个弥勒佛,粉头油面。两人是经多嘴的刘大妈介绍认识的,素白的心早是死了,她只抱定了一个想法,停住了街坊邻里的嚼舌根,也就是停住了母亲聒絮的嘴。
弥勒佛开着限量款的法拉利跑车,抱着一大捧艳丽绽放的红牡丹,停在了素白母亲家的门外。
素白强作欢笑地接过了花,挥动着手臂,也至亲好友道别。她晓得这时候为了满足大家的观赏兴致,她需要有几滴眼泪作装扮,于是眼泪凑趣地留了下来。母亲的病奇迹般地康复了,立在人群的前端,满意地笑着,是寒风中抖动的梅花,片片落在雪地里地笑着。
婚前,素白就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未经许可,不许进她房门半步,否则她就搬回自己的房子住,弥勒佛一口承应着。承应着尽管是承应着,弥勒佛还是故作装浑地试探着素白限定的各种红线。素白只是觉得恶心,并不搭理他。
婚后三天,照例是回娘家省亲的日子。素白穿了一件红锦缎旗袍,弥勒佛穿着西装,把腰带杀到头,肚子都喘不上起来,携着他的胳膊,素白觉得如同一个孤寡老人,她权当是做义工了。
母亲是装扮一新,特意买了几个喜庆的张贴画挂在客厅醒目的位置。刘大妈乐呵呵地张罗着,忙里忙外,似乎这家倒是她的家。素白突然有一个邪恶的念头,会不会这个弥勒佛曾经是刘大妈的姘头,她瞅了瞅这两个人,不禁嘴角微微一笑。
这一笑非同小可,母亲判定女儿是寻了个好人家,虽然弥勒佛和她年纪仿佛,然而到底是财大气粗,女儿的后半生有了着落,她可以在路头的阿飞麻将馆打牌时,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指摘了。母亲也得意的笑了。
儿子焕之似乎对这个后爸不是很满意,拗着脾气没有来,他其实年岁还小,不晓得后爸是什么,只是因着他的外貌粗鄙进而厌弃这个人,小孩子的世界总是以外貌为唯一的判评标准,这和成年人倒颇有不同。
“刘大妈,这是孝敬您的茶,多亏了您做媒,我妈才觅得如此佳婿。”素白故意把“我妈”两个字在空中抖了几抖,歪带着讪笑刘大妈。
刘大妈也不是傻子,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是个老江湖,啥风浪没见过,她玩笑地口吻道:“呦,素白,你这婚后,可是越发的富态了,阔太太的性子可不能长呀!”
弥勒佛却是傻傻的笑着,同父亲在棋盘上杀了一句,两人似乎更为投机,时而高一声,低一声地传来他们的谈笑声。
整个房子,就是这么的荒谬,不可理喻。素白没有同母亲过多地话,晚饭没吃,就推托公司有事,要先行一步。
“你们经理是怎么着?连蜜月都不让度了?”刘大妈的喉咙高敞着,锋利如寒月下的利剑,刺得人耳朵作痛。
素白全然不理会,只当是狗在吠叫,拎起新买的黑色鳄鱼皮包,谁也不搭理,拐身就走了。
一年后,素白又生了个儿子,弥勒佛却没有待在医院等儿子出生的讯息,他有小半年的工夫没在家了。
“工厂事情忙,回不得家,你得多多体谅。”母亲拿着话安慰素白,背地里也在偷偷地拭泪。
毕竟是母女连心,母亲守候在素白的产床沿上,喂着素白喝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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