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睡觉的曲清鸿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子,唇角微微一挑,余光在窗前的曲清言身上扫过,就抬手拿过她刚刚做下的笔记。
偏软的馆阁体,字迹虽然工整,但细看总觉有种女子的娟秀在里面,这个弟弟容貌太过秀美也便罢了,字体依旧如此,这般如何能撑起整个三房?
他将笔记又丢了回去,在曲清闻和曲清希玩味的目光中,气定神闲的提笔将读杜志恒今日所讲的要点一条条列在纸上。
学堂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曲清鸿刚刚那一番动作挑衅般的落在曲清言眼中,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被这位闷不吭声的三哥摆了一道。
杜志恒同样是抬眼扫了曲清鸿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高抬的戒尺重重的落下,只一下曲清言的手心上就出现一条鲜亮的红痕。
两指阔的紫檀木戒尺,背部正好刻着修身在正其心这几个字,配着戒尺落在她的手心真是无端的讽刺。
三十戒尺,杜志恒若是一直用这样的力度打完,她这双手肯定会被打肿,几日都无法握笔,但他课上刚刚布置了作业,要他们今日回去以身有所忿懥,则不得正为题,写一篇文章。
曲清言咬着牙死死的挺着,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被打手板,从前只听说十指连心,却不知这连心指的就是疼,火烧火燎的生疼生疼,让她克制不住的想将杜志恒手中的戒尺抢来反抽回去。
杜志恒拉着一张夫子该有的严苛面孔,每一下都打的极为用力,戒尺落在手上发出脆响,一下下似是直接打在人的心里。
曲清闻三人眼中的兴味一点点敛了下来,曲清鸿手中的笔不知何时也已停下,三人定定的看着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曲清言。
因着疼,她头顶的汗已经打湿了四方巾,身子微微打着颤,那身子太过纤细,似是下一刻就会因着这样的用力而支撑不住。
“先生!”曲清闻起身,躬身行了全礼。
杜志恒马上要落在手掌上的戒尺应声停下,他放下手看向曲清闻:“大公子可是有何话说?”
曲清闻从书案后走出,到杜志恒身前又是躬身一礼,“先生,四弟之过有一半责罚应落于我们兄长三人之手,明知四弟远归来不及了解府中状况,我兄长三人未出言相帮是其一;三弟课上瞌睡,我与二弟皆已发现却未出言唤醒是其二;四弟受罚我等身为兄长不能为其分担是其三。清闻知错,请先生责罚。”
他话至此,曲清希已是起身走到他身侧,后排的曲清鸿犹豫着,片刻后还是上前只面上依旧冷淡:“学生课上瞌睡不重举业,有负父母先生之重望,学生知错,请先生责罚。”
杜志恒的目光落于曲清闻身上,三人中只他的言辞最为恳切。
“你们可知京中顾家、周家为何历经三朝而不衰?”
为何不衰,不过父子兄弟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两家同时寒门出身,历经三朝已是望族。
曲清闻目光一闪,心中似是有所感悟,曲清希、曲清鸿同样心中一震,看向杜志恒的目光已是带上敬佩。
只双手红肿,全身被汗水打湿的曲清言,垂着头在窗棂吹入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曲大人对你们几位晚辈抱着极大的期待,你们回去再细细想吧,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三人应是,躬身送杜志恒离开。
曲清言的双手依旧端在身前,细嫩的双手掌心又红又肿,感受到曲清闻复杂的目光,她只抬头吃力的扯出一抹笑:“可否劳烦大哥的小厮唤千山进来?”
曲清闻点头,对着门旁使了个眼色。
“今日之事还望四弟不要放在心上。”曲清闻背着手,天青色的飘飘巾上坠着的玉花瓶在这正盛的日光中竟是莫名有些刺眼。
曲清言心里发寒,可面上的淡笑却像是用刀子刻上一般,她目光闪动着,想说些什么,可这接二连三的算计让完全没有办法她说没关系三个字。
尤其,她此时手肿的如同猪蹄一般。
曲清闻身为长房长子,在这个家中地位稳固,又是少年举人已经下场参加过一次会试,曲文海对他的期待不言而喻,对他的放纵也一步步超出底线。
曲文海和杜志恒早就有心约束他,只缺一个机会。
曲清闻马上就要弱冠,打骂的方式早已失效,还会让他在人前折了面子。这个约束就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
曲清鸿身为二房的庶长子,身份颇有些尴尬,他同曲清言的身份在本质上来算并没有任何不同,都只是出身不显的庶出。
他要撑起二房,曲清言要撑起三房,但支撑门户几字又岂是说说那般容易,他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曲清言的斤两,再给这位‘天才’弟弟一个下马威而已。
却不想先是被曲清闻算计了去,接着又被杜志恒算计去。
他们都各有用意,只曲清言心头带着愤怒,又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堪,她是女儿身,在这个时代想要女扮男装去科举,踏入仕途本就大不易。
本来有个愿意一心为她铺路的爹,让她一度以为会试前都不会有太大波折,结果秀才的功名才到手倒霉爹就被落石砸死了,只剩下一个不靠谱的娘,接着鸡飞狗跳的过了三年。
现在回到府里,本以为可以衣食无忧安心举业,却不想她不过是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曲文海和杜志恒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直接算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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