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殿下,卑职愿往鹰家堡助舒将军一臂之力。”
声音是间壁传来的,骆铖正在召人议事,温西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玄尘看着她满头汗水,貌似痛苦的挣扎,还是退了出来,这不是病,他解不得。
温西扑在床榻上,翻滚两下,手指紧紧抓着锦被,一下一下地喘着气息,她觉得热,心浮气躁,脑中不停地出现师父那或笑或嗔的面庞,她想抛开关于他的记忆,但是她不能,最后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
她应该恨他的,任何人被这般对待都有理由去恨,这几次的反复涌上她心头那种欲罢不能的热意,就算再不经人事的人都会明白了,他用一种近乎卑鄙的手段掌控她,但她依旧恨不起来,那终究是她的师父,那个永远会温柔宠溺对她的师父,但就是他的温柔令她觉得自己越发悲哀。
她哭着哭着,终于累了,沉沉地睡去。
等骆铖进来之时,他只看到她趴在床上睡着,眼眶通红,他在一旁坐下,温西却听见声音猛地醒了,等她看清是骆铖之时,松了口气。
“还疼吗?”他问道。
温西摇头,她看见他手上包扎的绷布,这算是两败俱伤?她骤然觉得想要笑,她便果然笑了出来,先是咧开嘴,再眯起眼,仰起她的面庞,像是第一次见到骆铖般打量着。
“殿下该治我什么罪呢?”
骆铖满是无奈,他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温西笑道:“殿下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不得威胁,况且,你又不是会轻易杀人的暴徒,殿下殚精竭虑,难道不是贤君?”
骆铖苦笑,“你倒是会有恃无恐。”
温西一愣,忽然心虚,她的确有恃无恐,很快,她又抬头看他,“殿下,林东边市是否将要关闭?”
骆铖看向她,将将微眯眼眸,“不错。”
温西轻轻出了一口气,“殿下携大军而归,林东之北便是乌戎祁连城,是不是那边有什么变故?”
骆铖面容逐渐冷然,他起身,道:“温西,你留意这些,孤可治你刺探军情之罪。”
温西轻轻抿唇:“殿下知道我不是此目的。”
骆铖怅然:“你明知道……”然很快,他轻叹,道:“罢了。”温西明白他心中之意,她并非真的无知,故而能够轻易地惹怒他,他不曾想到,终有一日,他会因为一个人而心有被动。
温西道:“那夜,温西同殿下所言,并非戏言。”
“三日之前,晋华公主入主祁连城王后珠帐,当日乌戎王庭大肆庆贺,然乌戎大王子日拓忽携七百壮士入王庭,王庭大乱,贺兰奏光不知所踪,晋华使臣传其摄政王令,若日拓即位乌戎,昭乐公主当随乌戎之俗,嫁新乌戎王为后,你想知道的是这些吗?”骆铖道。
温西一脸惊色,“我师父他……”
“如你所言,胥长陵早便安排了这一切,他摆了贺兰奏光一道,贺兰奏光的野心太大,不易掌控,他若想扼住我大魏之北的咽喉,必要找个能够摆布的傀儡,这不是正好,葛伯朵大部在离江源,而胥长陵的手又伸到了瑶洲,图鹿王暗通晋华侵我庞原郡,而孤也在其西北送了一份小小回礼,恰如他来我往的对峙,我们都握有对方的痛处,温西,你说,你希望这场局最后会变得如何?”骆铖看着温西,注意着她眉目间每一缕细微的情绪。
温西嘴巴张张合合数次,一脸的木讷。
骆铖忽的靠近她,捏住她的下巴道:“温西,你的心,比起这个天下还是太小,你无能为力,你可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是血流成河万千亡魂,我输不起,胥长陵也是。”
温西闭上双眼,她并不敢面对骆铖的话。
“你自己也说,我们的江山风雨,与你无关,那与你有关的,是胥长陵,还是……我?”骆铖几乎迟疑地问出最后一个字。
温西猛烈的喘息几下,她终于道:“殿下,与温西有关的,只有温西自己。”
骆铖松开她,将自己几乎激荡的心按捺了下来,“好、好……很好……”
温西睁开眼,她不敢看他,只盯着屏风上的逐鹿图,一群威风凛凛的高冠骑士手执矛戈长剑,在旷野追逐一只矫健的雄鹿。
“至今,温西学会了一个道理,人之一生,唯有自己可以主宰,我与我师父之间,除了那……”温西说不出口,但她停顿了一下,道:“温西所求并不多,也希望有一日,能够真心回答殿下方才那个问题。”
骆铖蓦然看她,她貌似平静,只是她不停互相捏着的手指还是透露了她的忐忑。
她并没有逃避,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算她努力得想要正视他,但她终究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此中游刃有余。
骆铖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不、不只是许多,好似他这几天的,也不,是更久之前的那种惆怅都如露水被日出带走。
“温西!”
温西迅速地道:“天下没有任何人想要成为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昭乐公主……想必亦然,殿下……”她急切得想要转换话题。
“温西。”骆铖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现在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温西再道:“殿下手下纵然能人无数,但能算我师父棋局三步之外的唯有一人。”
骆铖有些意外,他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心情,看着温西,“是静水禅院的了明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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