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道:“虽承亲家那边美意,还要问小儿心下允否?”
王三老就将柬帖所和诗句呈于陈青道:“令媳和得有令郎之诗。他十分性烈。令郎若不允从,必然送了他性命,岂不可惜!”
陈青道:“早晚便来回覆。”
当下陈青先与浑家张氏商议了一回,道:“媳妇如此性烈,必然贤孝。得他来贴身看觑,夫妇之间,比爹娘更觉周备。万一度得个种时,就是孩儿无命,也不绝了我陈门后代。我两个做了主,不怕孩儿不依。”
当下双双两口,到书房中,对儿子多寿说知此事。多寿初时推却,及见了所和之诗,顿口无言。
陈青已佑儿子心肯,回覆了王三老,择卜吉日,又送些衣饰之类。那边多福知是陈门来娶,心安意肯。
至期,笙箫鼓乐,娶过门来。街坊上听说陈家癞子做亲,把做新闻传说道:“癞□□也有吃天鹅肉的日子。”
又有刻薄的闲汉,编为口号四句:
伯牛命短偏多寿,娇香女儿偏逐臭。
红绫被里合欢时,粉花香与脓腥斗。
闲话休题。却说朱氏自过门之后,十分和顺。陈小官人全得他殷勤伏侍。怎见得?
着意殷勒,尽心伏侍。
熬汤煎药,果然昧必亲尝;
早起夜眠,真个农不解带。
身上东疼西痒,时时抚摩;
农裳血臭脓腥,勤勤煎洗。
分明傅母官娇儿,只少开胸喂乳;
又似病姑逢孝妇,每思割股烹羹。
雨云休想欢娱,岁月岂辞劳苦。
唤娇妻有名无实,怜美妇少乐多忧。
如此两年,公姑无不欢喜。
只是一件,夫妇曰司孝顺无比,夜里各被各枕,分头而睡,并无同袁共枕之事。
张氏欲得他两个配合雌雄,却又不好开言。
忽一日进房,见媳妇不在,便道:“我儿,你枕头龌龊了,我拿去与你拆洗。”又道:“被儿也龌龊了。”
做一包儿卷了出去,只留一床被、一个枕头在床。明明要他夫妇二人共枕同袁,生儿度种的意思。
谁知他夫妇二人,肚里各自有个主意。
陈小官人肚里道:“自己十死九生之人,不是个长久夫妻,如何又去污损了人家一个闺女?”
朱小娘子肚里又道:“丈夫恁般病体,血气全枯,怎禁得女色相侵?”
所以一向只是各被各枕,分头而睡。
是夜只有一床被,一个枕,却都是朱小娘子的卧具。
每常朱小组子伏侍丈夫先睡,自己灯下还做针指,直持公婆都睡了,方才就寝。
当夜多寿与母亲取讨枕被,张氏推道:“浆洗未干,胡乱同宿一夜罢。”
朱氏将自己枕头让与丈夫安置。
多寿又怕污了妻子的被窝,和农而卧。
多福亦不解农。
依旧两头各睡。
次日,张氏晓得了,反怪媳妇做格,不去勾搭儿子干事,把一团美意,看做不良之心,捉鸡骂狗,言三语四,影射的发作了一场。
朱氏是个聪明女子,有何难解?惟恐伤了丈夫之意,只作不知,暗暗偷泪。
陈小官人也理会得了几分,甚不过意如此又捱过了一个年头。
当初十五岁上得病,十六岁病凶,十九岁上退亲不允,二十一岁上做亲。
自从得病到今,将近十载,不生不死,甚是闷人。闻得江南新到一个算命的瞎子,叫做灵先生,甚肯直言。央他推算一番,以决死期远近。
原来陈多寿自得病之后,自嫌丑陋,不甚出门。
今日特为算命,整整衣冠,走到灵先生铺中来。那先生排成八字,推了五星运限,便道:“这贾造是宅上何人?先告过了,若不见怪,方敢直言。”陈小官人道:“但求据理直言,不必忌讳。”先生道:“此造四岁行运,四岁至十一,童限不必说起,十四岁至二十一,此十年大忌,该犯恶疾,半死不生。可曾见过么?”陈小官人道:“见过了。”
先生道:“前十年,虽是个水缺,还跳得过。二十四到一十一,这一运更不好。船遇危波亡浆舵”马逢峭壁断缰绳,此乃天析之命。有好八字再算一个,此命不足道也!”小官人闻言,惨然无语。忙把命金送与先生,作别而行。腹内寻思,不觉泪下。
想着:“那先生算我前十年己自准了,后十年运限更不好,一定是难过。我死不打紧,可怜贤德娘子伏侍了我三年,并无一宵之好。如今又连累他受苦怎的?我今苟延性命,与死无二,便多活几年,没甚好处。不如早早死了,出脱了娘子。也得他趁少年美貌,别寻头路。”此时便萌了个自尽之念。顺路到生药铺上,赎了些□□,藏在身边。
回到家中,不题起算命之事。至晚上床,却与朱氏叙话道:“我与你九岁上定亲,指望长大来夫唱妇随,生男生女,把家当户。谁知得此恶症,医治不痊。惟恐担搁了娘子终身,两番情愿退亲。感承娘子美意不允,拜堂成亲。
虽有三年之外,却是有名无实。并不敢污损了娘子玉体,这也是陈某一点存天理处。曰后陈某死了,娘子别选良缘,也教你说得嘴响,不累你叫做二婚之妇。”朱氏道:“官人,我与你结发夫妻,苦乐同受。今日官人患病,即是奴家命中所招。同生同死,有何理说!别选良姻这话,再也休题。”
陈小官人道:“娘子烈性如此。但你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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