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符和春帖子方贴了不久,便被一片素缟蒙上。孟彦弼亲自往宗族和几家至亲府上送丧帖。孟府上下将守岁和正旦先搁置一旁,杜氏主内,孟建主外,忙着设灵堂,做法事,派管事往寺庙道观庵堂请人,还要赶买棺木,赶制寿衣和各色丧服。
因京中各大商铺早已歇业,杜氏不得已将放回家过年的仆从全部召回,一一调配。年关里已经定不着酒席,便由范氏带着七娘九娘,拟下素席菜单,再派管事娘子们清点库房里的一应茶酒油烛香药帷帐屏风等白事之物,少不得还要去杜家吕家借用一些。孟忠厚被乳母抱着去了木樨院由程氏代为照料。除却木樨院,整个孟府里里外外忙成一锅粥。
这当下礼部和尚书内省又一起来了人,宣了皇太后的懿旨,却是为了九娘服丧一事。原先九娘按礼应为堂伯父服丧九个月,因帝后大婚之日早已定下,且君臣有别,洛阳案还未结案,经礼部、中书省商议,拟定九娘以日易月,服丧九日。
作为补偿,皇太后许孟府天清、开宝二寺击钟。
送走了天使,孟建和程氏才醒悟过来,心中酸甜苦辣说不出滋味。程氏一把拉着九娘的手哭道:“你二伯他怎地不等你大婚后才——爹爹娘亲都不能给你送嫁了。”
七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揪着程氏的袖子问:“那我也不能露面了么?”
六娘上前朝程氏深深一福,声音颤抖语气却平静自持:“都是爹爹害了叔叔婶婶,阿婵替爹爹赔罪了。”
九娘赶紧扶住六娘:“是我愧对二婶和哥哥们才是,六姐千万别这么说。”
梁老夫人将手中数珠重重拍在了案几上:“皇帝册后,阿姗你要露什么脸?”吓得孟建一个激灵,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程氏赶紧起身请罪,转头狠狠瞪了七娘一眼。
到了黄昏时分,宗族里来了几位经验丰富的妇人帮忙,杜氏才得空喝了两口水。二门的管事娘子又来禀报灵柩已到了翰林巷巷口,急得杜氏出了一身汗,长房和三房的大功丧服还未齐全,吕氏醒了又晕,魂不守舍躺在翠微堂暖阁里动弹不得,只能让六娘先换了斩衰孝服,跟着她往大门外接引。
待灵柩进了灵堂,总算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内外茶饭妥当,香烛不缺,人人有事做,事事有人管。只等三日后大殓。
不曾想到了亥时,孟府又迎来了贵客,却是张子厚亲自登门求见梁老夫人。张子厚入了翠微堂,却又提出要请孟在夫妇、孟建夫妇和吕氏以及六娘九娘一见。他姿态甚低,梁老夫人早已知道他所为何事,长叹了口气便派人去请。
众人均身穿孝服,等张子厚发话。
张子厚站起来先对九娘行了礼,九娘赶紧侧身让了,看着他朝孟在孟建拱了拱手,才又落座。
“季甫深夜造访,定有要事相商,还请直言无妨。”孟在回了一礼。
“请恕季甫无礼了,只因翰林巷孟府乃是皇后行第,礼部、尚书内省和禁中皆已定下各院落如何安置,过完年便有各部前来演练。若贵府要服丧,却有诸多不便。如今再要修缮旧尚书省,实在来不及。老夫人睿智,不知可有两全之策?”张子厚娓娓道来。
程氏眼睛一亮,赶紧看向老夫人。
梁老夫人落泪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张相公恕罪,我这老婆子实在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不如请官家、娘娘定夺,我孟家上下定然谨遵圣意。”
堂上一片寂静。张子厚施施然正准备开口,却见六娘霍地站了起来。
“婆婆!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三年前我爹爹奉旨承了二叔太爷一脉时,也在西城置了宅子,想搬去离国子监和外翁家都近一些。如今哥哥们既然要上山结庐服丧,还请婆婆阿婵和娘亲搬去西城闭门服丧。”她说到后头,哽咽不已。
吕氏连哭都哭不出来,险些又晕了过去。阿婵莫不是疯了么?郎君没了,四郎还未及弱冠,正是要长房和三房帮衬的时候,怎能搬出去,万一结案又定下个有罪可如何是好。
张子厚端起手边茶盏,看着六娘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欣赏。他只要孟存的死别恶心到帝后大婚就行,至于孟家人能不能参礼,他是不在乎的。原本他们也只能于皇后行第拜别。
梁老夫人看向张子厚,声音暗哑:“张相,仲然名义上是我侄子,实际上却是我的儿子。阿婵是我的亲孙女,若因帝后大婚,便要老婆子将孙女和媳妇赶出翰林巷,不只是我孟家声誉扫地,只怕老婆子的心都要碎了,熬不熬得到三月都不晓得。还望张相垂怜。”
九娘牵了六娘的手:“六姐和二伯娘怎可搬走,万万不可。”
张子厚放下茶盏,柔声道:“九娘子勿急,老夫人勿忧。季甫前来,确实有一提议。开国伯既已逝,皇太后允天清开宝二寺击钟,不如暂时移灵于寺庙或道观供家眷服丧。大赵四海初平,帝后大婚,非孟府一家之事,非孟氏一族之事,乃是天下头等的大事。官家仁厚,不欲深究孟仲然之罪,可他所作所为,误国害民,在座各位难道心里不清楚么?即便是内宅妇人不察,伯厚你总该心知肚明吧?这汴京罪人,大赵罪臣之名,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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