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大殿中,龙涎香还在燃着。内侍省、入内内侍省的几位都知、副都知、押班侍候在皇子们边上。皇城司的环卫官们站在一侧。十几位带御器械,有的腰佩长剑,有的身背箭囊和格弓,有的手持金枪,肃容守在大殿后门外。
从后门望出去,日光下的金砖地面直铺往福宁殿的后寝殿。烈日下的金砖有几块现出七彩的油光。赵栩心想,恐怕是早间当班的人慌了神,这几块金砖上洒水洒多了。忽然有些后悔,昨夜就该问个清楚,孟九她为何不戴那枝翡翠簪。他第一次试着打磨翡翠,废了好几块上等料才做好的。不知道她是不喜欢喜鹊还是不喜欢翡翠。
一边的吴王赵棣略动了一动,感觉被汗浸湿黏在背上的中单有几处离开了后背,稍微好受一些。他眼角余光瞄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栩,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忧。昨夜爹爹那眼神似乎怀疑是他给赵檀设了局,竟然不疑心赵栩,实在没道理。
有宫女们往殿内又抬了八盆冰来。身穿皇子常服个个汗流浃背的皇子们都舒了一口气。年纪最小的十五郎才四岁,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盆边上,恨不得一屁股坐进去。入内内侍省的都知赶紧伸手扶了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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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东华门,休务日里,照旧挤满了人马和牛车。禁军们盘查得格外仔细,一位宰相家的随从没带腰牌,给叉了出来。
陈青和苏瞻在东华门外碰见的时候,两人面色凝重。陈青想着方才进皇城时,汴河上下已落锁,蔡河上下也落了锁,所有船只木筏都被迫停在河中。可见宫中又出了大事,他不由得为赵栩担起心来。苏瞻却想着官家的身体大不如前,昨夜急怒攻心,听到皇城司从鲁王府竟然搜出了好几个年方七八岁的yòu_nǚ后,更是暴跳如雷。恐怕此时的太后急召和官家龙体有关。
二府的几位宰相和使相骑着马入了宫,直奔第一横门,到了宰执下马处,几位内侍匆匆迎了上来请他们几位移步福宁殿。其他大人请在明堂等候宣召。
苏瞻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蔡佑,径自当先朝左银台门而行。赵昪几步跟了上来,轻声笑道:“看到蔡佑现在的脸色真是痛快!”
苏瞻侧头看了看一把大胡子身材魁梧的赵昪:“这几年你也不容易,这么不痛快,竟然也没瘦。”
赵昪摸摸胡子:“还是汴京吃得好,杭州的猪肉,不如羊肉。”
苏瞻笑着摇头:“自己煮不好,倒怪猪不好。”
陈青坠在最末,留心看了看宫禁的布置,心里踏实了一些。一看,路边却站了一人正在等着他。
“太尉安康。”张子厚恭身行礼道。
陈青看着前面六七位已经远去,拱了拱手:“张大人又有什么金玉良言要告诉陈某?”
张子厚笑着说:“不敢,子厚腆着脸厚颜想请教太尉一事。”
陈青慢慢地朝前走着:“张大人请讲。”
“不知太尉家的二郎,可有婚配?”张子厚笑眯眯地问。
陈青停了脚,转身看着张子厚,笑了一笑:“听闻张大人家有位才女,才貌双绝,鲁王和吴王都十分倾心于她,还是传说中的鲁王妃人选。怎么,如今是要待价而沽?借着结亲将皇子们一网打尽?”
他这话说得难听之极,张子厚却不以为意,笑着说:“太尉误会了,小女三次入宫,实际是太后有意征召几位慈宁殿女史,和鲁王选妃毫无关系。鲁王的为人,子厚恐怕要比太尉更清楚一些,怎会让爱女去淌那个浑水。”
陈青大笑起来:“看来京中传闻多有讹。只可惜,如果张大人以为燕王有心太子一位,恐怕比令嫒的传闻更为离谱。另外很是抱歉,我家二郎已有心仪之人,他母亲很快就要给他订下亲事。”
张子厚一怔:“不知太尉要和谁家结亲?”
陈青笑着拍拍他的肩:“等定聘后张大人自会知晓。你既然不喜欢鲁王,现在应该正中下怀才是。令嫒为何不嫁给吴王呢?岂不两全其美?”
看着陈青的魁梧背影,张子厚暗暗叹了口气。
昨夜他在蔡相府中等了一夜,听到皇城司抄检鲁王府,就知道蔡相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白费了。他其实是一直不赞成拥立鲁王为皇太子的。但也知道蔡相拥立鲁王是因为鲁王愚昧,他日登基后便于掌控。这赵檀,实在是个渣滓,好的不学,自从知道官家在宫中炼丹修道,夜御童女后,不知哪里听说御满九十九位童女不出,就能飞升成仙。他竟然偷掠了不少yòu_nǚ藏在府中。
这样的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摔得好,竟然没死,太可惜。若是以这样的人为君,张子厚皱起眉,真是太恶心了。
自从蔡相这次起复以后,行事越发偏执,离当年杨相公的初衷也越来越远。昨夜蔡相竟然说宫中传闻吴王倾心于张家娘子,要他把蕊珠许配给吴王做侧妃。赵棣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哪里配得上他的蕊珠!更何况还是做妾。侧妃侧妃,也是妾!
陈青果然听懂了他的暗示,却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只是燕王果然如陈青所说,并无争储之意吗?陈青这又是要和谁家联姻?他已经树大招风,若不是为了燕王,联姻又是为了什么?
盛暑的日光下,后面又一批步行入宫的官员走上前来,纷纷向他打起了招呼。张子厚摸了摸手中的象笏,滚烫的,便随众人走进明堂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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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大殿上,往常官家御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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