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流觞的脸。
乍一看似乎与他原本的模样有两分像,但仔细一看又全然不同,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流觞原本的样子也好看,却比这少年生得招摇得多,是彩灯挂檐角,是花开满枝头,让人远远一望就移不开眼。
不同于这少年小兽般圆圆的眸子,流觞生就一对双凤眼,眼下一点朱砂,美得有几分妖异,唇也没这么丰润饱满,而是薄薄的两片,不笑时显得冷冽,一笑又稍嫌邪气。
——笑与不笑都不像好东西。
魔界人人都说,小魔君流觞天生一副fēng_liú模样,惹尽了桃花,却没一朵能在身边长留,哪怕是魔界第一美人也只堪堪入他眼,勉强求来一段露水姻缘,实实在在是个fēng_liú薄幸的人儿。
由此,还送了他个“第一fēng_liú”的雅号。
这一度叫流觞十分苦恼。
他是爱美人,却并非fēng_liú子,与美人们的交往也是再磊落有度不过,只不过生了一张不够纯良的脸孔,就被人强行安了个“fēng_liú薄幸”的名头,流觞着实有些无辜。
由此看来,“以貌取人”这事儿当真是不分地域、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但凡长了眼睛的,都免不了犯这毛病。
流觞不禁伸出手指在水面轻触,一圈圈涟漪就此散开,将水面上的人影漾成一片半融的雪水,在波光里摇摇晃晃。
望着水面,流觞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与原本那副fēng_liú邪气的模样比,他倒更喜欢此刻的模样。
可惜,再喜欢也不是他的。
一开始,流觞以为这少年落水而死,而他的神魂恰好飘到这里,附到了尸身之上,可这具身体里并无死气,显然并非身体的主人已经殒命,难道……
流觞心头一跳,难道是自己无意间夺了舍?
夺舍这回事,大家明面上口诛笔伐,实际上却是心照不宣地默许,只要夺舍者不过分招摇,到处宣扬,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有肉身毁坏,需要夺舍重生的那一天——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成文的规则。
可流觞心里却过不去那道坎。
人家好好一个少年,就这样被自己无声无息夺了肉身,取代了原本的位置,实在无辜。而自己虽非有意,但到底是占据了人家的肉身,着实有罪。
要想办法“还舍”才是。
若是他夺舍的时候没有痛下杀手致使对方魂飞魄散,那少年的魂魄应该还在附近飘荡,他得尽快找到那少年的魂魄,不然恐其有被孤魂野鬼吞噬之虞。
肉身被毁,神魂也险些消散,如今的流觞到底不是当初风光无限的小魔君了。
他如今的本事也就比一般凡人大一点,实是无法使用千里搜魂术,只能想办法找到这少年的家人,然后打听出其平时常待的地方。
毕竟,无论生魂亡魂,离体后通常都在熟悉的地方流连不去。
至于流觞自己,如今神魂已经稳定,还舍之后也不至于魂飞魄散,到时候他还可以回到魔界修炼,数十年后又能凝出实体。
做了决定后,流觞到几丈外的水边采了几张大荷叶,又拔了些茅草搓了条草绳将荷叶梗固定住,这样就有了暂时遮羞的物什。将最后剩下的一片荷叶顶到头上,流觞开始朝不远处的镇上走去。
到了镇上,浑身不着寸缕、仅以荷叶遮羞的流觞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人们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似乎对这般赤身裸|体、有伤风化的人颇为鄙夷。
流觞心底有些窘迫,他有生以来很少这般丢人过,但想到此时这个浑身光溜溜的壳子并不是自己的,心里又有些庆幸和坦然。可再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这身体的主人也用不着这般丢脸,又生出些愧疚来。
……咦,不对不对,是这身体的主人自己没有穿衣服,才会陷入如今的窘境才是。想到这里,流觞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不知名的人间少年怎么会没穿衣服呢?难道是特地脱了衣服在游水,又恰好在这时被自己夺舍?
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一时也没法深究,流觞甩了甩头,甩出了不少水珠。
“孩子,去泅水了啊?”一位面目慈和的大婶停在流觞面前,望着他,关切道,“虽说天热,也不能不穿衣服啊,这时节啊,最容易着风寒啦!赶紧回家,穿上衣服吧。”
大婶的话叫流觞心中一阵感动。
居然没有把他当作轻浮子弟!让他穿衣服也是担心他着风寒!多久没被人用这样正常的目光看待了?要他以前这样,恐怕早就……
“瞧那少年郎,生得多俊啊,细皮嫩肉的……”
“是啊,一看就是个乖巧知事的,我要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得了吧,你家不是有个儿子么?”
“嘁~我儿子要生得有他一半白净就好了,啧啧,也不知哪户人家这么有福,”
“看那小伙子,一看就是去泅水结果被哪个混小子偷了衣服,瞧把他羞得……差不多都能娶媳妇了,还挺害臊!”
……
流觞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人们都对他充满了善意,并自觉创造了美好的误会。
流觞:???
“孩子?”大婶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得再叫了一声。
回过神来,流觞望着眼前热心的大婶,突然有了主意。
“请问,您认识我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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