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旅店,承载美国的灵魂。
我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随即迈步进去,在这潮湿阴暗的空气里四处发散着粉红霓虹灯艳丽的,不怀好意的光。
浑身湿透,衣物束缚着,坠沉着,我现在很不舒适。
——
“我们走吧,穿过一些半清冷的街,
“那儿休憩的场所正人声喋喋;
“有夜夜不宁的下等歇夜旅店
“……
“街连着街,好像一场讨厌的争议
“带着阴险的意图
“要把你引向一个重大的问题……”
不开玩笑,我真的听到了那个记忆不起来的女人的声音,我真的听到过她说这样一段诗话。
宿命的味道像是我现在身上河水的臭味,叫我有些作呕。
等我迈步走上狭窄迫促又堆积脏污的楼梯,我觉得非常不舒适。
有没有可能,是那枚relic芯片呢?
说不定。
这些叫我想起梦里的愚人牌。
叫我想起《圣山》。
假如我是新世界,新社会的耶稣基督。
我会死在门开后的世界。
七天后,复活,带着新生儿的纯净,在旧日资本的煊赫火光里饱受折磨,因我受这许多的罪,叫我这样悲哀地哭求一条活路。
而今在这个下等歇夜旅店,我一步步走向二零四房间。
在门口停下脚步,左右顾盼,长廊这样安静。两侧地脚灯,与天花板的灯管,组成意味深长的三角,喑哑的光并不能如何照亮环境,黑暗在含羞等待我的莅临。
哦,我不舒适。
门里是德克斯特,只要把货交给他,这趟活就结束了。
但真的就这样简单吗?恐怕不会的。
我是某个受控制的人偶,命运显而易见的选项都已经算好价格,假如我不能发现端倪,那苦果能叫我的牙齿酸涩。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不要……
我等待在这里。
现在,有要不要转身离开,去找艾芙琳帕克?
不,这同样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
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躲起来吗?
找个义体医生,做个全套换皮手术,基因伪装,从此以后,我不再以v的名义出现。
好主意,好主意。我该转头离去。
然而在这汽车旅店的门口,我再一次遇到了障壁。
它每一次都能这么叫我生气!
因为它就是在这里,清清楚楚告诉我,“你,不是真实的!”
这种感觉叫我想呕吐。
不过从好的一面来说,世界本无意义,如果我真的是某个剧本里的主角,那我的人生必然被赋予某种重大使命——比如闯进荒坂的产业偷一枚尖端科技芯片然后目睹赖宣弑父后被追杀,死里逃生之后被自己人背刺弄死,偷出来的芯片里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灵魂,等到后来人拿到芯片后在其帮助下一路逆袭成为主角。
而我,很可能就是个跑龙套的,运输队长一类的角色。
哦,……
我现在更想呕吐了。
来个谁帮我逃离这里吧……
我再一次回到这扇门前。
门后是德克斯特和他的马仔。
敲门。
马仔开了门,他拦住我,探头左右张望,见长廊两端没有可疑人物,这才准许我进门。
屋子里的电视亮着,果然和艾芙琳说的一样,新闻里都是绀碧大厦的消息。
我不在乎,我只是悄悄骇入了马仔与德克斯特的神经系统。
“嘘——先别说话。”
德克斯特闻言紧张起来。
我对他说,“你看,我把东西拿到了,也来找你了,是不是诚意满满。”
黑胖子的神情迷惑,在昏沉沉的室内,他的表情就像一块在盘子里打旋的焦糊煎饼,说实在的,我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具体想说什么。
只不过,我得为自己的小命负责。
德克斯特·德肖恩,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会背叛我。
所以,请允许我,“……邀请你,先走一步。”
嗞——
电火花放射,墙上的挂壁电视短路。
德克斯特与马仔双双倒地。
你看,事情就这样,很简单,我拿起胖子的枪,在他心口和脑门正中都来了一发,然后又给扑在地上的马仔两枪:我还记得杰克和他的对话,他说能撂倒杰克,不过,现在你可打不赢我的兄弟了。
我转身出门。
长廊的黑暗如此甜蜜,三角布光如鲜艳盛大的邀请礼仪。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感到后脑勺的酸麻,随即我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我扑倒在地,面前是一盏喑哑的地脚灯。
长廊的黑暗如此奸猾,慢慢从毛孔渗入我的躯体,一点点侵蚀我的视网膜,我看不清眼前的灯光。
是,谁,杀了……我?
视线里,出现肥胖的腿,那人蹲下来看我。
眉心的创口正不断流出血液,顺着那人棕黑的皮肤流淌,他面无表情。
我……他……
你。
不,我,我是v。
我是一个人类,我是生物。我活着,我没有死。
感官,一点点回来了。
我操,我操,我想起来了,最后杀我的人是德肖恩!他死了,居然又活过来了!
有什么重物压着我,周围的气味臭极了。
这次我真的吐了。
草,这也太臭了,我他妈在哪儿?
杰克的声音:“坚持住妹子!我看到你了!”
头顶的报废电冰箱被挪开,阳光照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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