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宜春院赎身之后,杜十娘跟着李甲离开燕京,柳遇春也接受了外任。
去往临安的路上,乌篷小船停泊在瓜洲渡口,杜十娘久在樊笼,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切的自由。
大锣长锤,十娘面朝滔滔江水唱了一段欢快的西皮散板:“乘轻风破碧浪赏心悦眼。”
江风起兮,李甲站在十娘的身后接唱道:“喜嫦娥纵美景不愿流连,效张敞画柳眉妆台永伴。”
温柔乡是英雄冢,更何况fēng_liú多情的李公子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在宜春院过了半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他的志气早就被消磨光了。
十娘虽然也喜他温柔多情,时时黏着自己,但他毕竟是士族男子,理应去参加科举走仕途。
于是,十娘规劝道:“嗳,大丈夫本应争占熬头,金榜题名,公子如此贪恋闺房,岂不置十娘于不义?
此番回得家去,安置之后,公子还是重返燕京应试为好!”
李甲对杜十娘敷衍回道:“好好好,这事依了十娘便是。
不过,自离燕京之后,久未闻十娘作曲,如今夜泊江中,天时尚早,就请十娘轻歌一曲,以解旅途寂寞。”
十娘一脸正色说道:“公子以后切不可再对十娘说此等轻浮孟浪之言,十娘此番随公子出京,原为脱去娼家之名。如今,十娘已是良家之人,实在不想再听到“弹唱”二字。”
李甲心中不以为然,对十娘轻声笑道:“船行半江,四下无人,轻歌一曲,有何不可?”
杜十娘心中哀伤:“公子心中还把十娘当成烟花女子看待吗?”
李甲连忙讨好道:“十娘言重了,太言重了!干先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十娘不甘愿,那这曲子不唱也罢!”
李甲想将十娘抱在怀里安抚,十娘心中余怒未消,轻轻推开他,起身返回了中舱。
此时,台下戏迷都看出来了,杜十娘和李甲之间嫌隙渐生。
“十娘外柔内刚,自尊心又极强,而这李甲性子阴柔,纨绔之气甚重,实在不是良配。”
“唉,柳先生,可惜了!”
……
孟娅心中暗道不妙,这出戏好像正在往悲剧的方向走。
一想到开头的江中孤魂,这里不就是十娘的葬身之地吗?
李甲见十娘仍未消气,也没跟着去中舱,只身站在船头甲板上。
江水悠悠流淌,两艘行船同向交汇而过,土财主孙富见到船头上的李甲,惊喜叫道:“呦,这不是干先贤弟吗?贤弟这是要回临安府?”
李甲闻言抬头笑道:“原来是孙兄,干先离家已逾半载,惦念家中父母,此行正要返乡,孙兄也要去临安?”
孙富点头笑道:“对,孙某去临安做点小生意。”
烛火摇曳中,孙富遥见李甲的乌篷小船内有一道曼妙倩影,不由好奇问道:“贤弟,舱内何人?”
李甲的神情变得十分得意:“舱中之人孙兄也认得,燕京城宜春院的花魁杜十娘,十娘如今正是在下的妻室。”
听说杜十娘嫁给李甲为妻,孙富妒火中烧:“呦呵,十娘她怎就嫁了你,兄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哪!快请弟妹出来见个礼吧。”
“哈哈哈,这有何难?”
李甲的神情变得更加得意,他回身朝舱中喊道:“十娘,孙富兄来了,请出舱来相见。”
良久,舱中才传来杜十娘清冷的声音:“唉,十娘如今已是良家,自是不能见生人的了。”
孙富立刻嘲讽道:“嘿,你瞧,半年前她就这样,如今,更端起来了。
得了,不见不见吧。
贤弟,你我在这瓜洲渡口相见也是缘分,愚兄着人在舱中备下一些酒食,你过来,我们小酌几杯?”
听到孙富的邀请,李甲有些意动,连忙向舱中的十娘报备。
孙富见了,放声大笑道:“贤弟可真孝顺啊!”
没有理会孙富的调笑,十娘只冷冷回了李甲一句:“少喝点,早去早回。”
李甲上了孙富的船,二人在舱中饮酒交谈,句句不离杜十娘。
听李甲诉说他与杜十娘这半年的燕京生活,孙富点头附和道:“听贤弟这般说来,贤弟对这个杜十娘可真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贤弟把自己从临安带来的金银全花在她身上,甚至为了能整日陪她,都无心科举仕途了。
不过,贤弟对那杜十娘死心塌地,可她未必也这么对你啊。
据孙某所知,杜十娘与柳先生的关系可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的。”
可不是嘛,十娘赎身的那一百五十金还是柳伯父出的呢。
李甲心中有刺,端起酒杯,嘴上仍勉强笑道:“不会的,我相信十娘。”
看到李甲的脸色,孙富眼神一闪,也跟着笑道:“呵呵,不会就好,不会就好,来,接着喝酒!”
又饮了数杯,孙富道:“贤弟收纳杜十娘之事,尊翁可知么?”
李甲如实说道:“尚未禀过家父。”
“哎呀!贤弟你糊涂啊!”
孙富装出震惊神色:“伯父乃是朝廷的显宦,为人正直,家法森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告而娶,已有一行大罪,更何况你娶的还是娼家之女,你想伯父能够容你吗?”
李甲讷然:“这个……”
孙富又道:“贤弟,想你半年前从临安来到京城来求取功名,如今,半年时间已过,你钱财花光,却仍是一介白身,回到家中,你将如何与伯父交代?
贤弟,你好好想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啊?
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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