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先生被主簿唤去内屋一趟,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就出来了,出来时颇有些垂头丧气。
“邹老头,马主簿可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咱们也高兴高兴呗。”
另一副主簿将双腿翘在桌子上,点起烟斗吞云吐雾,幸灾乐祸地调笑。
邹老先生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下倒如你们所愿,狼狈为奸!”
“你现在骂什么都没用。”那人佯装不在意说道,“反正你这个老家伙得了教训,也解了咱们的恨,你爱怎么骂怎么骂,有种骂到吴县令那儿去,看他睬不睬你。”
邹老先生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这等奸诈主意,是你献给马主簿的吧?”
“是又如何?”那人理直气壮道,“谁让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早就想收拾你个老东西了,只能怪你自己活该。”
邹老先生气结,顿时说不出话来。那俩人见他吃瘪,更是哈哈大笑。
“啊呀邹老,是我口无遮拦,您老别怪罪,气坏了这身老骨头可不好。”那人揶揄道,“说到底,咱们都得感谢您不是?多谢您替咱们挡灾挡难,真是咱们的活佛菩萨啊!”
那俩人说着站起来作揖,邹老先生侧身不看他们。
“看来这里没咱们什么事了,邹老,若哪日你落难了,大可来找咱们,毕竟同事一职的交情还在,赏你一顿饭几个铜板还是可以的。”
那俩人收拾东西,勾肩搭背走了,临走高声对梅雪嫣喊了一句。
“那小姑娘,我看你是吴县令的亲属,少跟这倒霉老东西扯一块,跟咱们混才有饭吃。”
“唉……”
邹老先生颓丧地坐回椅子上,微微发怔。
“邹老何故唉声叹气?”
梅雪嫣在外头听到的动静很小,好似是马主簿跟邹老辩了几句,内容她没有听清。
邹老先生苦笑道:“我怕是做不长久了,我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也罢,反正我年老体衰,连看账眼睛都混黄干涩,回家养老也好。”
“邹老和马主簿有纠纷?”
“何止是纠纷,他睚眦必报,记着我的仇呢。”邹老先生指着他桌上说道,“你看看,这是去年的账本。”
梅雪嫣随意抽了一本,上面的账目全部混乱不堪,是有人故意为之,看似写得清楚,实际算起来没一个数目是对得上的。
而且账本受虫蚁老鼠啃咬严重,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
“这根本就是算不清的烂账!”
梅雪嫣不忿地扔下账本,账做个这个份上,等于明目张胆地贪污了。
“你也看出来了?前任主簿就是太猖獗,所以被县令大人革了职,他早想到有这一天,一不做二不休连妻儿都不要,卷了银子跑路了,被他这么一弄,库存的银子少了三成。”
梅雪嫣询问道:“县令大人不追究吗?”
此人也是狠绝,抛妻弃子自己逃亡去了,不过这种人一旦有了银钱,还缺老婆孩子吗?只怕是妻妾成群地快活去了。
“追究啊,可天大地大的,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邹老先生转口又说道:“后来马主簿交接下来这个职位,他哪肯吃这个亏?账本存档哪有那么容易被虫鼠叮咬?他这是来个死无对证,反正是前任主簿做的事,跟他无关。”
“他这么做只是掩人耳目,再把什么罪名往前任主簿上一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邹老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心思巧慧,一点就通。”
“这不,马主簿暗地里干了多少勾当?其他两位副主簿是他带来的,沆瀣一气之下,县令大人根本被蒙蔽在鼓里,去年在一起变卖家宅案中,他私吞了一大半,我向县令大人举报,他便已经视我为眼中钉,只是他找不到好的由头除我而后快。”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梅雪嫣忍不住感慨,小小的县衙主簿,就有这么多腌臜事,真是让她没想到。
“所以马主簿把这些烂账给你?”
“他想让我给他顶罪呢。”邹老先生惨淡笑道,“其实上头真正查起来,他们只需要推一个人出去,安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事情也就摆平一大半了,反正账本已经被毁坏了,库存亏空了一半的事谁看得出?”
梅雪嫣拿着账本翻了一下,的确,若扎扎实实算下来,可以看出这是假账,可谁有这个闲工夫罗列出来?就是知府派人来也没用。
“可是邹老先生,你若因此获罪,岂不是最冤枉的那个?咱们可以如实告之县令大人,我相信吴县令不是昏聩之人。”
梅雪嫣忍不住愤愤不平,吴县令要是知道这些,不会坐视不理。
“难得有你还为我鸣不平。”邹老先生无奈说道,“你却忘了马主簿是马家族亲,我宁可戴个办事不利的罪,也不能惹来灭门之祸啊。”
梅雪嫣这才意识到,世间的事不能仅凭正义热血,惩奸除恶要是这么容易,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奸佞贪官了。
梅雪嫣在威风凛凛的林家长大,对林家来说主簿不是多大的官职,可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是极大的权职,林府中丫鬟尚且分三六九等,官府也是同一个道理。
对身不由己四个字,梅雪嫣这个小人物深有体会。
“不如,我们一齐把这笔烂账算清,一笔一目陈列清楚,知府来人和吴县令一目了然,便知道其中何处有亏损,是何人捣的鬼。”
梅雪嫣觉得吴县令未必不知道马主簿他们的作为,只是缺乏证据,无法定罪。
邹老先生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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