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楚云汐连眨动眼皮都十分滞慢,苍白的面容上唯有呆滞恍惚的神情。她已无力将质问说的铿锵有力,只是软绵绵地问道:“我父亲身死,几万将士性命还不足以补偿你们族人,你为何又要这么多无辜的人为当年的事陪葬呢?”
这话更是触动了上官雪萸恼怒的心弦,她自知害了许多无辜之人,难道她们的命贵值千金,族人中的老弱妇孺就贱如蝼蚁。她怒极反笑,笑声十分可怖:“若我果真冷血,便应搅的中原大乱方才解恨,而我们不过让你们楚氏一族为当年的事血偿已是仁慈,你父亲灭我族人三十余万,我们不过要你楚氏几百口偿命难道也算过甚?”
楚云汐呆呆地苦笑道:“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怪道你能写出‘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上官雪萸有些感伤地淡淡笑道:“你是楚忠濂的女儿这便是你的宿命,是你痛楚的真正根源,他已身死,你身为他的唯一骨血,就只能替他承受折磨苦痛。”说着,走近靠在她的耳边怨毒地道,“我走时已听闻太子殿下下令,着禁军将玓瓅、绿妍、碧音三人处死,死后分尸,头颅悬于城门之上。”
楚云汐瞳孔骤然放大,五官痛苦的扭在一起,倒退几步,双腮鼓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此刻屋外已是天际变色,乌云压顶,大雪狂飘,一阵巨风袭来顶开了窗子。上官雪萸只觉眼前一花,衣衫头发被吹得狂舞,一大团五颜六色的花瓣夹杂着冰雪扑面而来,她举起衣袖挡在眼前,只听一声倒地闷响,眯着眼睛转头看时却见楚云汐仰天倒在地上,满口鲜血,衣衫上也是血迹斑驳。她美丽如冰潭的双目渐渐失神,大片大片的梅花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身上,仿佛一座香塚,要将她埋葬在花海之中。
她眼前浮动的色彩逐渐黯淡、褪去,变成了一片漆黑。
风渐止,屋中的花瓣还在不停落下。上官雪萸蹲了下来,凝视她紧闭的双目,伸手已探不出鼻息。她想扯出一个高兴的笑容,脸上的肌肉却麻木地无法控制。她拄着椅背打个了踉跄站起身,只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心好似被掏空了,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同宿醉般不知今夕何夕。
她扶着墙壁慢慢移到门口,郑重地将门掩上,掩上这埋在花塚里的楚云汐,掩上她这一世的悲辛。
走在风雪中,她忽然大笑出声,楚云汐一死到底是解脱了,但她呢,还要在这漫漫寒冬中跋涉,在孤独的暗夜中被记忆磨食。背负仇恨枷锁的人,是永远照不到阳光,永远不会快乐的。
楚云汐,若你我没有宿怨,想必会成为挚友吧。今日我你诀别,希望来世也可以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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