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苟超呆若木鸡。上次进城时,看到道路两旁丰收的景象,看到农人们欣喜的脸庞,心中就隐隐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当初没来得及抓住那股乍闪的灵光,事后亦没多做深思,原来竟是应在此处!
摸出一文铜钱递给欢子,可人家说什么也没要,留下句“没事到家中坐坐”的客套话,就转身向街市走去。
苟超木愣愣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焦急地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还不出来?”
来来回回绕着牛车转圈,有心先去打探一番,又怕童家娘子突然出来,找不到他的人影。想着要不进去打声招呼,可也深知于礼不合。苟超的五官挤作一团,极力控制焦躁的心绪,然而都是徒劳,越是想让自己平静,越是心潮起伏难以自制。
仲夏的晌午,刺目的阳光,晒得人头昏眼花;树冠里的夏蝉,更是叫的人心慌意乱。正在苟超忍无可忍,打算在街上拉个孩子去林家传话时,巷子深处终于响起了熟悉的爽朗女声。
“林家大兄、嫂子还请留步,村里有同伴等在巷口,是个腼腆的小子,俺自过去就行。”
林家娘子似是明白了什么,见自家男人还要相送,忙扯扯他的袖子,从善如流地说道,
“既是如此,奴便不远送了。今日之事幸得童家娘子从中牵线,奴夫妇二人在此拜谢。”
“哎呦,这可使不得,俺也没做甚么,不须如此,不须如此。”
笑呵呵地上前扶起将要施礼的二人,互相道个别,童家娘子兴冲冲地朝巷口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看到赵大郎神色焦急地等在前面,不由加快了脚步,打趣道,
“大郎就这般心急,一时三刻也等不了?”
见人总算走了出来,苟超赶紧跑去解开大黄的绳子,将牛车赶到街上,一副恨不得马上出发的样子。
“多谢婶子替我忙活,不知事情谈成了没有?”
童家娘子看他虽然向自己问话,却丝毫听不出想要答案的迫切,反而是不时地望向远处,两脚被烫了似的不停倒换,像是被什么催着一般。
“婶子出马还有甚不成的,林家人欢喜的不得了呢!就是没想到林二娘倒是长了副好样貌,身段也好,瞧着是个能生养的。”
感受到焦灼的气氛,童家娘子三两步坐到车上,心下疑惑赵大郎的转变。明明来时还高高兴兴,满怀期待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看着对婚事就不那么上心了。
听她夸赞林二娘,苟超应该是觉得开心的,可是突然得知那么个消息,哪里还提得起精神。再者当初是被告白的,婚事成不成心中自是有底儿,林家应下,本就在意料之内,倒没表现出得知喜事应有的兴奋之情。
勉强露出副笑脸,再次道声谢,苟超又在大黄屁股上来了一下,牛车顿时快上几分。
童家娘子见他说得心不在焉,只是一味赶路,再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出言问道,
“大郎到底是怎的啦,出了甚事这般慌张?咱这这急忙忙地是要到何处?”
怎地啦?还能怎地了!辛辛苦苦一整年,好不容易得了这许多粮食,本还想着留一半,卖一半,就能支持到秋收。这下可好,若是粮价真降得如此低,当初何苦放着赚钱的瓦匠活不干,回去侍弄土地,还不如多赚点钱,干脆买粮算了!
自己怎么就没算到,刚穿来那会儿,一斗小米能值上半匹绢布,听说往前半年更是能值上一匹!一匹绢布,价值可是四五百文啊,可没过俩月,去年冬麦下来后,斗米就值个七八十文,等到了秋收后永宁县的米价就回落到一斗五十文。
年后在县丞家做活时,无意间听到县里的大户人家纷纷把藏着的陈粮往外卖,更是使得米价降到三四十文一斗,才短短一年啊,自己怎没就没往心里去!
就一年,米价就从每斗二三百文降到了每斗三四十文,你竟然还幻想新麦下来能与年后一个价?苟超啊苟超,你那脑袋是摆设么?在现代社会混了二十来年,你不知道粮食丰收了就得掉价?你忘了那次全国绿豆热,结果跟风跟的,家里差点揭不开锅?哎呦喂,放着赚钱的盘炕不去干,还自作聪明的回来多种粮食,以、备、灾、年!你以为你是谁?明明到处都在议论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非得你在那胡乱担忧,死命回村种地。这下好了,粮价掉了不说,家里还等着用钱,我看你能怎么办!
苟超万分后悔春天里的决定,心底下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哭丧着脸,与童家娘子说了个大概,牛车就赶到了高记粮行。
高记粮行是城西最大的粮行,各种粮食种类齐全,价格也比较公道。苟超与这个粮行打过多次交道,像是平时熬麦芽糖所需要的糯米,以及今年种得水稻种子,都是在这家买的。
“高掌柜近日可好?”
粮行铺子不十分大,里面用木桶与布袋盛放着各色五谷杂粮。正对着房门那边原来放着一张桌案是掌柜的记账之用,现在也改成了高脚长桌。长桌后面是通往里院的屋门,此时天热,门洞大开,只挂着半截皱皱巴巴的麻布帘子。
坐在长桌旁翻阅账册的中年男子,闻声抬起头来。因为逆光,眯眼打量了一番,才看清来人,但身子早从桌后转了出来,笑着招呼道,
“哟,小赵郎君可有阵子没来了,这回是要买点什么?某这店里刚好从南面运来了各色稻米,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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