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在廊下看信,日光下,那月黄的纸签展开来,是崔昊那把遒劲端雅的字体,看那书简的样式规格,就是外廷拟折子用的,崔昊竟然拿它来写了信,信上的内容也不多,头一句是:“西城菊花开”西城菊花开,他说那里的菊花艳冠天下,建议她去赏花。带上他的管家……第二句是:“周璋之事,吾来处置。”让她“勿要多虑”。
最末还有单独的一句:“日暮待吾归。”
除了这简单的几句话,落款什么的什么也没有,但单凭这语气,也可知是崔昊的信。沈娇娇看着信,脸在微风中红了,他说周璋的事他来处置,是指的出关后的事吗?还叫她“勿要多虑”,那是要往好的方面处置了?他尚未做什么,只是这样一句话,她竟就觉得心中一定,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信任他了。他向来是不大管她外面的事的,她的事,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微末之事,至少在她觉来,在他这里的分量应该是这样,而她平日又说过叫他不许插手她的外事的话,因此他一向是连过问都不曾过问的。
今日她遇到难处,他才说了这样的话,又可知他对她的事不是不清楚的,只是不过问尔。
周璋那里的情形到底怎么样,需不需要这样的帮助,她也不是很清楚,大都地处北地,商队出关仅需两三天的路程,今日这个时候,基本已经快到关口了,让他回来,似乎是个较保险的办法,她的信里也是这样说的,但回来又未免前功尽弃,新的生意,未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站在廊下沉思了许久,方扶着丫鬟的手去后堂吃饭。
她吃饭的这个点儿不早不晚的,已经和谁都凑不上了,厨下只给她另外做的,她一个人吃,乳母孙李氏自来了大都,就有些水土不服,天冷了,又老害腰腿疼,但听说沈娇娇起来了,也还是过来看了看她,见她安然无恙,除了面上有点儿倦怠之色,也就放心,又让厨房晚上炖燕窝炖血燕的给她和姑爷都补补……
沈娇娇吃完饭,大夫例行的来给乳母看病,沈娇娇陪在一边,等看完病开完方送走了大夫,沈娇娇按照大夫嘱咐的,亲自给乳母贴上膏药,看她上床躺着了,这才出了后院。
沈娇娇出门,依然先去恒源号,若在往日,她定是要在铺子里待一天半天的,但想着袖子中的那封信,想着那句“西城菊花开”,她在恒源号里坐了一坐,与沈贵聊了一会儿,见无异常之事,就起身同丫头们出来了,果然带着崔昊的管家崔成,沈娇娇坐上车,真个就往西城来。
崔成扶着车,一路慢慢告诉她许多崔昊小时候的事,跟她说这大都内好玩的好吃的,没有人比崔昊更知道的,这西城菊花园,那也是有名的,不过这样的名园一天也逛不完,且一个人来逛有些没意思,如果和崔昊来逛是最好的,因为菊花的花名、来历、名位等等,没有人比他更如数家珍的。
“公子爷随老相爷,从小儿便是天资过人,咱们崔府就是养相爷的风水,将来夫人生养了小公子,以后定也和老相爷、相爷一样,也得是一代名相呢。”崔成夸起自家人来毫不客气,在这方面的自信和傲气倒和崔昊有几分相似,可见他们一窝子都是这样的。沈娇娇在车内脸红,垂着眼皮想。如今她满耳朵都是崔昊,昨晚的事也历历在心头,她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如今不仅与崔昊难舍难分,还竟然因为他信上的一句话,就真个的来了这西城……
她窝在车上,摸着袖口,听着崔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及至真到了那园子,人却又已经累了……
而原本强打精神,想好好逛逛的,可是还没开始逛几摊,崔成又在一边忍不住说:这个如果公子爷此时在,他必能讲出它的什么什么来……这个如果相爷也来,一定能分出这个品种的高下,来源的差别……等等等等。
最后,沈娇娇刹住脚儿,叹了口气,命人买了十几盆花儿,放在车上,对崔成道:“那就,改日再来吧……”起身上车,原本身体也还是乏累的,就又原路返回了……
然而好好的天,也是说变就变,一行人出门看菊花时天还是晴的,等回到恒源号的时候却已经阴了天,而等沈娇娇再回到紫堂街的时候,天则下起了雨来。
花儿从车上取下,被安排在廊下及几个房间里,沈娇娇进房歇了一回,复来到廊下看雨,崔昊出去了一天,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没回来,朝中到底有什么大事呢?她站着,虽然知道他在外面应该不会受委屈,但还是觉得他应该歇一歇的,还是歇一歇的好……
家下人已经在准备晚饭,后院一片人间烟火的忙碌,沈娇娇站在檐前看雨,她思前想后,思来想去,忽然不愿意和崔昊置气了,觉得也并非不能去崔相府住——既然是正统的夫妻,又是这样的模样,早晚是要去他府中住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住在那里,不是和他更近一步了吗?
这样想着,她的脑海中自主的想象了一下两人在崔府的生活场景,竟然——把自己想软了……她连忙摆摆头,心想再这样下去真是要不得,她真是什么都能妥协了。
而到底为什么愿意去相府住,真正底里的原因,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忽然不能让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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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昊在出宫的路上,并不知道沈娇娇无需劝说,自动的就愿意跟他回家。他在车上,尚在看书折,宣德皇帝怕他操劳,原本要留他在外廷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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