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
这朝堂上对我不满者甚,我只以为贾家可以一手遮天,却忘了一拳难敌四手,我在朝中把控多年,到头来倒是将朝中原本互有芥蒂的几个世家大族拧成了一股绳。
总归,有着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
那日,青云万里,白絮碎碎,棉絮似的,零零散散地挂在天边。
白日里,宫里头便隐隐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架势。我素来敏锐,见我宫外的人屏声息气,一声不吭地做着手中的活计,心里头有些不安。便叫来长鸿问:“今儿个都是怎么了?”
长鸿朝外望了一眼,宫外树木苍郁,只是少了几分融和。
她摇摇头,将手中的茶添满:“今日怕是忙些。”她将茶盏朝我推了推,“娘娘喝茶么?”
到了夤夜,我已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下,半梦半醒中,忽然听得一声极刺耳的尖叫。
我本就辗转反侧,听到这一声,“腾”地翻身坐起,大喊:“长鸿?长鸿呢?”
一阵急促的,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直到我榻边。
隔着一层层帐幔,隐隐可见外头乌压压的一片,我约莫估算了一下,像是能有数十人的模样。
蓦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被人扔在我的榻上。
我定睛一瞧,浑身都颤抖起来。那散着长发的,死不瞑目的脑袋,正是长鸿的。
我心下重重一沉,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大胆!本宫的寝宫也是你们闯得的?!”
为首的那位拊掌大笑着,粗声粗气的:“皇后娘娘恕罪。本王此番也是迫不得已,奉诏收捕皇后。”
我强做镇定:“诏书当从本宫手中发出,你又奉的什么诏?!”
帐幔被人粗暴地扯下,断然露出齐王司马冏的面容。
未及我再开口,几个侍卫便一把上前将我扯下榻,死命按住,直往后殿押去,任我怎么挣扎,怎么厉声斥责,他们都只做笑话。
出了后殿,天色昏沉,一盏灯都没有。
隔了老远,我在夜色间瞧见了一个清瘦的身影,身上的绸缎火一般的红,在暗夜里灼灼地跳动着。
我心下一动,喊了声:“衷儿!”
那个身影微微一动,却并没有朝我走过来。
我心里凉了半截,又叫道:“衷儿!衷儿!你怎么不救我?你怎么不救我?!”
那个身影微微地颤抖着,手臂颤颤地伸出来,可到底是没有上前来,只是一只清瘦而净白的手,在混沌而昏沉的夜色中,莹莹地发着光。
我挣扎着想要去握那只手,可身子被人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我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去抓一根浮木,可那根木头近在咫尺,我却怎么也握不住了。
我运筹帷幄了一辈子,丢了自己的女儿,到头来,却还是如此颓然无力。
衷儿走近了一步,他被身后的人拉扯着,我瞧的分明,那人竟是赵王司马伦。他助我除了司马遹,到头来,却也用这个由头想要除了我。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想必说的便是这样的人吧。
我恨的咬紧牙,冷笑地望着他:“好,好好好,好一个赵王。本宫倒是看错你了。”
赵王闲闲散散地笑着,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娘娘未曾看错过微臣,却也没看透过。”
我转向衷儿,他的眼睛似有水光,那只手伸的久了,颤颤的,我得了空隙,死命去握,只握住了一片冰冷。我想我是失了神智了,衷儿,衷儿早被我架空了,他从前压不住我,今日自然救不了我。
夜风幽凉,我死死抱住他,他就势揽住我,跌坐在地上。
久违的安宁。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淡淡的熏香气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战栗着,最后呜咽起来:“衷儿,衷儿,他们废了我,同废了你又有什么差别?”
一只寒冷的手覆在我的脸上,缓缓地摩挲着:“阿姐,阿姐,别哭。”
我以为我不会掉眼泪的。
衷儿的声音令我心里头渐渐平静下来,我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衷儿,衷儿,我死了,贾家没了,你怎么办?”
衷儿的声音就在耳畔,极轻极轻,半句都不会被旁人听到。
“阿姐,我是司马家的人,他们不敢对我如何。可是你呢?衷儿救不了你,衷儿怎么办呢?”
我笑,这傻孩子,到了这步了,如何还想着我?
司马伦不耐烦地命禁卫军将我从地上拖起来,衷儿死死拉住我的手,怒视着司马伦,厉声道:“朕还没死呢!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司马伦假意恭敬地轻轻拱拱手做了做样子,一抹嘲讽的笑意挂在唇畔:“陛下,时辰到了,莫要耽误了。微臣是为陛下考虑,贾后为祸社稷,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若一定要徇私舞弊,怕是要令朝中众人不服。”
衷儿冷笑起来,眸光竟有几分锐利:“朝中众人?张华几人不是都被赵王处死了么?剩下的皆是赵王的人,哪儿还称得上什么众人?”
我错愕地望着衷儿,他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凌厉地瞪着司马伦,像是一把利剑,锋利无比,像是要贯穿他。
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赵王似乎也被震慑了一番,不自觉地垂了头,向后退了一步。
衷儿缓缓站起身来,冷眼望着我身边的禁卫军,寒声道:“皇后尚未被废,朕也未曾下诏,即便批捕,也该以礼相待,否则便是以下犯上,拖出去斩了就是!”
他仿佛在刹那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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