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是早早拿定了的。
只是要撤换朝中诸臣,按照朝法来说那是动摇朝中根本的事儿,不能急,需得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来。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初夏时分了。
天气渐渐的暖融起来,珍妃在矮榻上盘腿坐着,打着璎珞,可目光却飘乎地往门外不住地望着,总归是静不下心来。
入夜时分,皇帝踩着麂皮小靴嗒嗒地疾步而来,珍妃瞬然来了精神,手中活计一撂,蹦下地去拉着皇帝的手止不住地问:“如何?可还顺利么?”
皇帝含笑点头:“已经下了旨了,废了八股文,撤了绿营,一应收支都要申报再行。朝中无人反对。”
珍妃抚了抚心口,笑意全挂在脸上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鼻尖一酸:“万岁爷算是熬出头了...”
皇帝很认真地望着她,言辞中肯,不容置疑:“若没有你,我熬不过今日。”
这是实话。
若不是她当众斥责老太后干政,又抬了祖宗家法出来压,叫老太后在众人面前拉不下脸来,在朝政弄权上有所收敛,又怎么会有他今日的大展拳脚?
珍妃揽住皇帝的脖颈,笑盈盈的:“万岁爷知道,我总是跟你站在一处的。”
皇帝的心飘飘忽忽的,在景仁宫,在她面前重重地落回实处。
他心里头既是安稳,又是欢愉,伸手揽住她,听得她窝在自己怀里小声道:“万岁爷答应臣妾一件事儿好不好?”
他心情好,便道:“你说。”
他本以为不过是给自己讨个赏赐什么的,毕竟是个年轻姑娘。
珍妃顿了顿,很郑重的,不似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嬉笑的态度:“万岁爷,请您一定要,厚待,厚待臣妾的姐姐。”
皇帝微微一怔:“瑾妃?”
瑾妃这些年生了病,身子臃肿虚浮起来,昔日还是少女的模样,虽不算是花容月貌,却也能瞧得过去,如今倒有几分不堪了。
“是。”珍妃声音低低的,“臣妾拖累她,让她在宫里头一时也难得脸,求万岁爷顾念她。”
皇帝叹了一声:“也罢。难得你们姐妹情深。昔日瑾妃对你多加照拂,如今朕优待她也是应当。”
有了他这句话,珍妃便觉得安心许多。过后又格外心悸,总觉得这话不吉利,听起来像是交代后事似的,实在是不当。
这革新之举只成型了三个月有余,便遭到了朝中其余守旧老臣的极力上书反对。
便是昔日独揽大权的皇帝,上朝也多半是“挨骂”的。听言官劝诫是皇帝的职责。更何况是皇帝这样一个被人戏称为“儿皇帝”的君主呢?
深秋凛冽,枫叶鲜红如血,满地脆响。
打清晨起,珍妃便觉得心空悬着,高高揪起,落不到实处。
这些日子似乎朝中诸事不大爽利,皇帝总是蹙着眉头,偶有一日枕在她腿上,伸手捻着她垂顺的发丝,忽然幽幽地说:“珍儿,朕才活了二十几年,近来却已觉索然无味了。若是没你陪着...”
她当时便上了心,忙伸手点住皇帝的唇:“万岁爷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日子长着呢。万岁万岁,长命百岁。”
皇帝笑:“是,长命百岁,长乐无虞。”
她还是不放心,一味追问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皇帝却也只是笑着搪塞,并不同她多说。她无法,便也就这样撂下了。
过了晌午,一帮子太监乌泱泱地持着杖板涌入景仁宫,为首的便是老佛爷身边的李安达。
珍妃心里头一紧,已知大事不妙,却还是起身,冷静地道:“李安达好大的阵仗。”
李莲英打了个千儿,似笑非笑:“老佛爷请珍小主往储秀宫去一趟。”
话说的客气,传的却是懿旨。珍妃料想这阵仗并不会简单,便将鬓间珠花都卸了,换了一气道:“请李安达引路。”
离储秀宫越近,她心里越紧,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只想知道万岁爷如今怎么样了?可受了罚?
入了储秀宫,老佛爷脸色果如预想般阴沉,密密如阴云,压在这萧瑟的秋天里,愈加多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珍妃还是如常问安:“老佛爷紧急传诏,想来是大事儿,还请老佛爷示下。”
老太后厉声道:“哀家本以为上回惩戒已让你转了性子,却不想你越发目无法纪,唆使皇帝败坏朝纲!你当如何罪过?!”
珍妃心里顿时明白,如今老佛爷已拿捏了朝政,只怕是万岁爷定的那些规矩都废了。
事已至此,她早抱了死心,并不替自己辩解:“原是臣妾教唆,愿担老佛爷一切责罚。”她叩着碎了裂纹的地砖,“求老佛爷让臣妾去瞧瞧万岁爷。”
老太后冷冰冰的,压着怒气:“皇帝是大清之主,轮不到你操心。”
珍妃的心一下子便定了下来,这话说出来,便知道老佛爷既没起了废帝的心思,万岁爷的性命也暂时无虞。既如此,她便觉得周身轻松,再没牵挂了。
老太后挥了挥手,屋外两个太监抬了春凳进来,另一内监已手执杖板等在一侧。
珍妃一瞧那行刑的内监便乐了,笑道:“你我可是老相识了,还请安达打利索点儿,给个痛快,我便感激不尽了。”
老太后瞧不上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嫌恶至极:“打。”
珍妃抬手止了两个上前要架她的太监,起身拍拍旗装上的土,慢慢脱了坎肩,又脱了里头的裙子,叠好了搁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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