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冤么?”
“有。”
“你有恨么?”
“有。”
“那你跟我走罢。”
冤屈致死的鬼魂无法投胎。
平安站在一旁看着宋行对那悬浮的白布说话,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冷汗直冒。
王家请宋天师来是除鬼驱邪,然而这位天师的问答似乎更在意的是这鬼有没有冤屈,而且三言两语,直道目的。
地上的黄纸被卷起,似乎骤然起风,夹杂着沙,迷着了平安的眼睛,平安下意识的后退,手上一疼。平安冷嘶一口气,灯笼落地,烧了起来。
风瞬间停止,只有灯笼还在地上燃烧,偶尔爆出火苗,轻微的炸裂开。平安睁开了眼睛,手腕上一道青痕,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般。
然而宋行手里的戒尺却指向了平安,火光映衬下,他的目光凌厉,似乎对方稍有动作,便不会留情。
平安被吓住了。
宋行语气依旧很缓慢,“你的冤屈,我替你洗,不必牵扯无辜。”
平安只觉得周身都冷了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明个儿一定要去兴善寺拜拜佛。
空气有些凝固,片刻后,宋行目光转向平安,淡淡道,“你先回去罢,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平安只觉得这个冷面的天师看起来亲切了好多,连连点头作揖,刚要拔腿就跑,身后又传来了宋行的声音,“等等,”
平安僵住,转身,却是宋行收了手里的戒尺,给了他一枚铜钱。
“拿着,算是谢路引。”
平安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嘀咕,若说是引路,本来就是主家安排他的分内之事,况且,这一文钱,也实在是……小气……
不过毕竟是天师的东西,再想想宋行刚才那凌厉的目光,平安打了个寒颤,连忙弯腰双手接了,紧紧捂在手心里。
宋行摆摆手,平安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原路返回。
只是走到百米开外,才想起回头看看,大概是灯笼燃尽,最后一簇火光熄灭,连带着宋行的背影也被黑夜淹没。
平安搓搓手臂,不由得脚步加快,最后干脆拔腿就跑。
今夜无风无月,整个天空暗沉的像是浓墨浸透。
宋行拍拍袍襟,慢慢坐在了佟归身边,旁人走了,剩下就是她与这鬼的事情了。
佟归坐在土堆上,抱着膝,显得很沉默,全然没了刚才那狰狞凶狠的模样,温驯的像是一个孩子。
“你不怕我追过去杀了他?”沉默很久,佟归询问了这么一句。
“一个瞎子,能做什么。”宋行轻描淡写回应,拿着手里的戒尺戳着鞋边的土。
“我不是!”
“你现在是。”
佟归被剜了眼睛,在宋行眼里,白布遮盖起来,确实好看许多。
生前有损,死后亦应。
“换个问题,王家的人你是你吓的?”
“吓死他们才好!”佟归的话里带了十足的恶毒和怨恨,随着宋行挑溅起的泥土变得瞬间老实了起来,“……不是。”
“那王江氏的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一定是他们偷了我的孩子!那应该是我的孩子!那个江氏肯定是假怀孕,所以趁着我生孩子的时候抢了我的孩子,并且害死了我!”佟归说的义愤填膺,很是激动。
“你这是说书先生的故事听多了。”
“你不信我?”
“我只信我自己。”宋行用戒尺在土堆边刨开,或者说撬开了一个不浅的小坑。
宋行握住了佟归的手,佟归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扎,宋行却握的很牢,拉着佟归的手,压向了土堆里的坑,食指搭压,指腹一点点按压,却似乎触碰到什么东西。
“这是……”
“骨头。”
佟归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鬼了,然而身边这个人比她更像鬼。
摸自己的尸骨?很微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不是你的,是你孩子的。”宋行似乎看穿了佟归心中所想,又解释了一句。
佟归愣住。
“我的……我的孩子?”
佟归用力甩开了宋行的手掌,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小腹,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可能!”
“我不骗人,嗯,也不骗鬼。”
佟归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很清楚,宋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不足百日的孩子夭折,魂魄是会有人接管照看的,不必担心。”宋行拍拍佟归肩膀,似乎是安慰。
只是佟归觉得更难过了。
这个人,根本不懂。
不懂怀胎十月命脉相连的艰辛与微妙,这种血脉羁绊被斩断的难过。
佟归哭的更厉害了。
她自幼长在青楼,所谓才艺,便成了谋生的手段。她庆幸自己有个不错的容貌,也庆幸自己刚开阁就被人看中带走。她觉得比所有人都聪明,比被心有不甘的姑娘们,年老色衰的姑娘们聪明太多,她对王允礼也是用了心计,然而有了孩子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活在世上有了根的感觉,真实的活着。
不是为了谋生,不是小心翼翼的求一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是有了一种“我想很好的活着,我应该活着”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法,佟归认命,只是也会偶尔不甘。
想在自己的圈子里活的比别人都好,那就足够了。
她不贪心。
千金不眨眼的佟归,一向自诩聪明的佟归,就算在笼子里也能觉得自己活的很好的佟归,第一次有了一种想保护起来,视若珍宝的东西。
然而,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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