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梅伏在床上哭了好久,她最终还是决定下楼去,敲开了松文的房门。
松文也是一直没睡,他虽表面装得淡然,可是又怎能不去在意外面的一切呢!
“文师兄,我……”雨梅没法说出口,但杨清玹的惨状又让她实在不能袖手旁观。说与不说,她到现在也还是徘徊在两难之中。
松文走过来,抚了一下雨梅的肩。而后他大声吩咐道:“小槐,你去把人带进来,叫大家都到客厅去。这是芳苑的事,要由芳苑的人一起来解决!”
一楼客厅里,虽已是深夜却还灯火通明。芳苑戏班男男女女加上保姆周妈,差不多都聚齐了。葵花哄睡了两个孩子,和小柳儿一起也急忙赶下楼来。
松文坐在正中的沙发上,雨梅站在旁边,对面是刚被领进来的杨清玹。在他身后,大邓、小槐等五六个汉子还是义愤难平,对他怒目相向着。
谢雨梅很感激松文,因为他没让自己把为难的话再说上一遍。师兄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他有没有可能让那个人回到戏班呢?
“文班主,我想请芳苑再次收下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杨清玹很肯定。尽管到了此时,他身上也依然保留着那份红角的自信和少爷的骄傲。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还要进芳苑?”松文对杨清玹的印象总是云里雾里似隐似现,这个人让他很是摸不透。
“别的不说,凭你身上的本事,想进任何一个戏班人家都是求之不得的。却为什么宁肯受罪也要重入我们芳苑呢?”这是松文心中最大的疑虑,他必须要为整个戏班的命运掌稳舵头。
“要我说,他就是块狗皮膏药,没羞没臊死缠烂打。再有,就一定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邓嘴上骂着,眼光看向了谢雨梅。
“胡子,别说了!”松文止住了他,却依旧对着杨清玹发问:“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
杨清玹自嘲地笑起来,说道:“我不过就是个落魄书生,哪有文班主说得那么值钱。这兵荒马乱的,我就是有本事又能去哪儿。再说,除了芳苑,在燚阳城里还能找到更好的戏班吗?”
“那好吧,”松文站起来,郑重的对着大伙:“他是去是留,你们一起做决定吧!”
“留,想要让他留下来,我胡子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们也不答应!”小槐等几个人跟着附和着。
“胡子哥……”雨梅刚要说话,就被大邓拦住了。“雨梅,你可不能心软。这一回,咱再不能引狼入室了!”
“胡子哥,我知道你们的心情,这里面也有我的错。可是,能不能请大家听我说几句。”谢雨梅走到众人中间,与那还受审一样站着的杨清玹擦肩而过。
“两年前的事终究过去了,如今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多了。咱们在戏台上不是经常演君子有容人之量、以德报怨的故事吗,今儿个怎么就不能在台下也做一回真君子呢?日本人占了大半个中国,他现在也是无处可去。就请你们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向大家保证,如果杨清玹今后再做出什么对不起芳苑的事,那我谢雨梅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我会亲自向大家谢罪,然后离开芳苑戏班,永远都不再回来!”
谢雨梅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连杨清玹都诧异她为什么要起这么重的誓,她为什么还肯不遗余力地帮自己。今天,自己对雨梅真的只有感激。
小柳儿有些怯生生的,她很想帮雨梅说两句:“其实,雨梅师姐说得有道理。杨清玹也挺难的,他,也没得过几天好。”
“柳儿,就你这个没主意的,你怎么也替那姓杨的说话!”
“我不是没注意,我是就事论事!再说,原先在瑞城一起唱戏的时候,杨清玹对咱们大家不是也很好吗!”
小柳儿的这句话倒引起了人们的共鸣。想当年杨清玹来搭班子,虽只有多半年却和大家相处融洽。他入班随俗,身上并不带丝毫公子哥的浮浪气、骄奢气。也真是搞不懂他怎么就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会贪慕范家富贵、羞辱雨梅、还把戏班老小赶出城。这前后对比,真不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由此人们各有想法,都不禁相互小声议论起来。
“行啦!”松文的话止住了人们的窃窃私语。“咱们唱戏的虽谈不上多高尚,可也总知道雪中送炭强过落井下石,于危难处要不计前嫌伸手相助。我赞成雨梅的话,就让杨清玹暂时留下吧!”雨梅望向师兄,对方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一个柔和的笑意。
“多谢文班主!多谢大家!”杨清玹对松文行了个抱拳礼,又转过身对着大伙深深一躬。
“怎么,这就算答应他了。可是……”大邓想再说什么,犹犹豫豫还是闭了嘴。在芳苑,只要是松文做出的决定,别人是不会去反驳的。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个心里只有戏班,为了大伙儿可以豁出命去的人。
“这么答应,也太便宜他了。总得给他定个规矩!”小槐却有些不肯罢休。
“什么规矩?”大邓问。
“让他先从打杂的干起。我看,就分到胡子叔手下,叫他帮你收拾行头、扛扛箱子什么的。至于演戏嘛,现下他就别想了。咱们总得看他些日子,以观后效吧!”小槐的话也藏着私心,因为如今自己是师父之下的第二号男角,若是让杨清玹再登台,那自己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大邓是个粗人,看不懂小槐的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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