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宫的栽培,那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可正因为他们求不来,才会格外的眼红我,卯足了劲儿要看我出丑。
老太监的事,必定也是他们,捅到了贵妃娘娘面前去的。
我突然庆幸,我只是惩治,尚未痛下杀手。
人嘛,总要学会自己把握机会。
彼时我跪在徐贵妃脚下,将干爹的事情说与她听,却又表现出我的大肚能容与宽恕,坦然承认,惩治老太监是为干爹报仇,可也仅止于此,绝不敢过分逾越。
而从那天起,徐贵妃,比之从前,更加的看重我了。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那不过是因为,在徐贵妃看来,我是个聪明又本分的人,永远记得住,我是昭德宫的奴才,不能给昭德宫招惹是非,我的一举一动,如今落在外人眼中,都会指向昭德宫。
她对我的表现和态度极为满意,自然,也就对我这个人,愈发的满意了。
从那一天,直到我掌管御马监,一时成为可以与怀章比肩的大太监,我走了十二年。
我用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为徐贵妃办事,为陛下办事,也为我自己办事。
二十九岁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比当年怀章掌管司礼监时,年轻了整整十一岁。
而我知道,到如今,我才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为干爹报仇了。
老太监死的那天,是我亲自看着的。
他真的老了,其实干爹如果没有死在他手上,现在应该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我未曾假借他人之手,用老太监常用的那条短鞭,一递一下的打在他身上,活活的打死了他。
而这一回,干爹没再托梦给我,徐贵妃也没有再因为此时而召见我。
我扬眉吐气的日子,才真正开始了。
……
元熙二十二年的秋天,我在陛下面前请了辞。
其实这不是我自己十分情愿的。
那时我刚刚提督西厂仅只三年多,正是一帆风顺的时候,也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势头正好,却要我退下来,这不是我的做派,也不是我为人处世的态度。
可徐贵妃执意如此,我仔细想过,也确实是有好处,更多的,还是不得不听她的。
只是那时候我未想到,要我离京,只是因为忌惮我,打算扶持一个刘铭出来。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东昇其实就劝过我,乃至于到了大同之后,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劝我。
有时候回过头想一想,我自诩心腹党羽众多,可真心实意为我好的,算来算去,也不过一个东昇而已了。
回想起这些事,眼前的老槐树就成了虚影。
东昇站在我身旁,叫了声祖宗。
我回过头去看他,当年十几岁的小孩子,一转眼的工夫,也年近四十,提督西厂六七年了。
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大起大落,风风雨雨。
而他的人生,好似才刚刚开始,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我摇了摇头:“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他也在笑,递了一盏茶过来:“是祖宗最喜欢的六安瓜片,今岁上贡的还算多,陛下赏了我些,我都给祖宗留着的。”
他现在真的是很有出息的。
至少,比我当年要强太多。
我当年又是什么样呢?
从大同返京后,我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有太多的顾虑。
防着刘铭阴我,防着昭德宫随时要舍弃我,更防着陛下为了昭德宫,而惩处我。
看似风光的西厂提督,其实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真正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而已。
“陛下现在信任你,重用你,这是好事。”我接过茶盏,“给我带来的茶叶,你一会儿还带回去吧。”
他愣了下:“祖宗?”
“这是陛下赏赐你的。”我吃了口茶,果然是极好的贡茶,“陛下能赏给你,你却不能再拿来孝敬我。知道你现在是独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一枝独秀,比我当年好太多,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是要时刻记住啊。”
这话我其实叮嘱过他很多次,好像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大好,每回都唠唠叨叨的,也亏得是他孝心大,总也听不腻。
他果然受教似的低了低头,做了个礼:“那一会儿我还带回去,横竖祖宗这里也不缺好的,我只是想着这些是今岁新贡的,怎么着也该孝敬祖宗。”
他话音落下,忽而起了风,他便上了手来扶我一把:“我扶祖宗进屋歇着吧,眼看着起风,怕是要下雨了。”
我入眼却只有老槐树左侧的花圃:“卫清这个小丫头,这些日子大概是玩儿野了,是要起风下雨了啊,她在我这儿种的花儿,她也不管了,任凭风吹雨打的。”
他手上动作没有顿,仍旧扶着我往屋里回:“县主她近些日子,大概没这个心思管这些,还是我明儿叫人来一趟,风雨过后打理一下,不然真全死了,县主下次来,还要闹祖宗。”
他说这个,我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些。
卫箴当年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膝下的这个幺女,继承了他当年的全部风范,一派的不服管教。
堂堂的县主看上个穷酸秀才,一水儿的文人酸腐气,我倒是见过两回,生的确实好看,但男人家,生的那么眉清目秀有什么用?也就卫清拿他当块儿宝。
“我好久没见着小丫头了,你也甭叫人来打理,一会儿找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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