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瑛走了三个月,她却有了两个月身孕,琅华忽然笑起来,真可笑,这是她听到最可笑的事。
有人害了陆瑛,又来冤枉她。
“祖母,”琅华抬起头来,“陆瑛尸骨未寒,您不能光靠一个郎中诊脉,就贸然定了我的罪名,若是我真的怀了身孕,那就是陆家的骨肉,杀了我,就等于杀了您的宗孙。”
陆夫人冷笑,“这是你送给裴杞堂的小衣,你还想让陆家因你蒙羞到何时?”
琅华感觉到一件衣服仍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她平时用的香粉气息。
陆老夫人皱起眉头,“我万没想到,你竟然会被狗贼引诱,瑛儿对你那样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和裴杞堂的事,太后已经提前知晓,本是要让刑部拿你审问,为了我们陆家的体面,太后请了圣旨赐了一条白绫。对外只会说,你悲痛殉夫,你虽然未为陆家留下一儿半女,但是会葬入陆家祖坟,陆家祭祀先人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寒烟凄然的声音传来,“三爷活着不会让你们这样对少夫人……三爷……呜呜,放开我……少夫人……”
陆夫人厉眼看向寒烟,“不过是我们陆家买来的生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主子****必有你从中勾搭,来人先将这奴婢拖下去杖死。”
琅华耳边传来寒烟的惨叫,“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们少夫人,我们少夫人与庆元公主是结拜姐妹,你们杀了少夫人,庆元公主一定会为少夫人做主……”
到了现在的地步寒烟还在为她伸冤,这些平日里被她称为“家人”的却急匆匆地要锁她的命。
琅华冷冷地开口,“寒烟是我的奴婢,要先杀了我才能处置她。”
陆夫人道:“你这贱人,现在还嘴硬,告诉你,不要说庆元公主,就算裴杞堂那个狗贼再只手遮天,现在也不能救你。”
琅华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陆家自掘死路,的确谁也救不得。不是因为我,而是你们自己愚蠢地相信这些所谓的证据。害死陆瑛,***裴杞堂与我有什么好处?我一个瞎女,不需争仕途,我一个瞎媳妇,从来不曾跟娘争持家大权,裴杞堂是扁是圆我都不知晓,凭什么对他如此倾心?”
陆夫人忽然大叫起来,“到现在,还想让我们相信你?真是做梦。”
是啊。
她是做梦。
说到底陆夫人不过是一个蠢人罢了。
琅华感觉到来自肩膀上的压力减弱,她立即果断地挣脱,伸手摸向床头,那是她刚刚喝完的药碗。
药碗撞在地上顿时碎裂成瓷片,琅华握一块在手中,有人惊呼着上前抢夺,却反而被她用瓷片抵住了喉咙。
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掌,她感觉到温热的血不停地淌下来。
从前那个不声不响窝在屋子里的瞎女,如今手握利器,一脸轻蔑地看着屋子里的众人,鲜血在她粉色的衣裙上洒下如湘妃竹般深深浅浅的印记,她整个人如同神邸般威严肃穆,身边的婆子被吓得不敢上前。
陆家众人几乎要忘记,眼前这个顾琅华是个瞎子。
琅华抬起眼睛,虽然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你们可以不为陆家辩驳,而我却要为我的尊严竭力抗争。”
“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赐……赐下白绫……”
陆夫人看过去,想要从顾琅华那双眼睛中看到恐惧。
那双本来已经失去光明的眼睛,却仍旧是那么的灼灼逼人,脸上那嘲笑的神情,让人自惭形秽,“陆家若是不愿替我伸冤,那就来吧,看我能拉几个人一起陪葬。”
顾氏琅华。
陆夫人想起第一次见顾琅华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有一双如剪水般的眼睛,顾家老夫人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当时任翰林国史编修的徐松元,见到她就格外喜爱,非要为她取名——琅华。
已过重阳半月天,琅华千点照寒烟。
她曾无数次嫌弃顾琅华这个瞎媳妇。
直到处死顾琅华的这一天,她松了一口气,多亏顾琅华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任人摆布。
顾琅华,如果你知道你的死换回了什么,你会感激,因为你的一条性命还算有些价值。
可惜,你永远也不知道了。
陆夫人伸手将门关上,吩咐下人,“给我准备衣服,我要进宫向太后娘娘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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