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多少年之后,刘恒都会记得在那个飘满了马粪与干草味道的马厩里,一个叫孙孝正的老人家跟自己聊起习武这件事的那个初秋的下午。
他叫孙孝正,顺远镖局的年轻一辈都叫他孙爷爷。
据说多年之前,他曾一度是顺远镖局创立时期的重要人物,深得前一任总镖头的倚重和信赖。但现在,他右臂齐肩而殁,唯左臂尚存。而且据说,他当年受的内伤,甚至远比右臂被人斩掉还要更加严重。
按道理,他为顺远镖局出力甚多,即便伤了,镖局也肯定是会把好吃好喝养起来的,但老爷子为人傲气,宁可做些最卑微的事情,也不愿吃白饭,故而,他选择了来为顺远镖局喂马,且一喂就是十几年。
他身边的小伙子们经常轮换,往往都是犯了错被发配来出苦力的,偶尔无人犯错,才会从仆役中选两个人过去。
久而久之,许是大家都已经忘掉了他当年为镖局立下的那些功劳,和曾经那堪称赫赫的战斗力,就连刘大虎和王振这样镖局内年轻的家生子弟,当着面叫一声“孙爷爷”,背地里时,却也是“孙老头”、“老孙头”一般乱叫。
但就是这位受过重伤、仅剩一臂,而且已经两鬓如霜的老人,却仍然是可以飞身出脚踹飞两年小伙子的!
被他叫住之后,刘恒愣了一下,傻乎乎地笑笑,说:“闲着也是闲着。在孙爷爷看来是空把式,我却觉得严整。”
孙老头闻言嗤笑,哼声道:“本末倒置!”
刘恒闻言不解地看着他。
老头儿似乎是睡饱了,又似乎是在有意地点破什么,此时他双目奕奕有神,虽两鬓已白,眼神中却丝毫不显老态,与这样子忽然精神起来的他对视,会有一种深山之内忽然遇到一只吊睛白额虎的感觉。
然后,他语出惊人,“这顺远镖局之内,能赢了你的,不超过五个人,能赢了你且杀了你的,怕是连一个都没有!我倒要问了,你去看什么?”
刘恒闻言悚然而惊。
但片刻后,他脸上仍是那副憨笑模样,搓着手,道:“孙爷爷,您吓死我了!我一个小乞丐出身的人,不过打了两年鱼,我怎么可能……”
孙老头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自薄。
“小乞丐?”他叹口气,神情复杂地笑了笑,道:“是啊,小乞丐!”
但旋即,他道:“你可知为何,胡春雨一个副总镖头,会那么看重你?”
刘恒想了想,笑道:“胡镖头说过,因为当年我曾当街击杀过三个外地人贩子,所以他觉得我有一腔血勇,故而……”
胡老头再次冷笑,“一腔血勇?你自己加上的吧?他会认为你只有一腔血勇?”
顿了顿,他再次语出惊人。
锐利的眼神盯着刘恒,他道:“当年你杀死的那三个人里,有一个人,我认识他!胡春雨也认识他!”
刘恒闻言一愣。
当年的事情,那三个人是外地来的,在本地无亲无靠,取意大约就是拐了人就走,刘恒在街头将三人击杀,血洒长街,故而事后并无口供可问,城主府那边判决此事,也只当做三个普通的外地人贩子而已,并不曾深究三人的来历与底细。现在看来,这三个人,竟不是普通人物么?
刘恒脸上微露忐忑,却旋即收敛,笑着问:“那三个人,是大人物?”
孙老头摇头,倒是不再一惊一乍,但说出的话却依然足够惊人。
他道:“三个拐子而已,当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那领头之人,却是我们当年走镖的时候碰到过的,也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当年在大堰山以东的一处寨子里,虽不是头领,却也是一个重要人物,身手极是了得!便是我当年正值壮年,也不过勉强有把握赢了他而已,后来他在的那山寨被附近几座城的城主联手攻破,据闻大多战死或逃逸,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此人了。却没有料想到,几年之后,他居然会死在大野城,而且是死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手里!”
说到这里,老爷子笑了笑,道:“若单他一人,这镖局内包括胡家兄弟在内,有好几个人,许都能胜他,但如果再加上两个帮手,能稳保赢他的人,大约三五人而已,若想凭一人之力,将他们尽数击杀在长街之上……呵呵,难!”
刘恒默然。
他是交过手的,他当然知道那领头之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只是他不曾想过,时过多年之后,这件事竟然会被人再次提起,且摆出一副如此浓墨重彩的姿态,很郑重地告诉自己:你很厉害!
片刻后,他干脆在身旁的干草上坐下来,挠挠头,说:“当年杀了那三个人贩子……许是因为怕死吧!我知道,他们不死,我就得死,我的妹妹还会被拐卖!”
孙老头闻言手捻短须,倒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倒是有的。”
但随后他道:“只是,你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就不要再去学那些花架子了,学那些,对你有害无利!”
这就是有意指点了,刘恒当时就眼前一亮,问:“为何?”
时当下午,左近无人,只有马厩里时不时传来饮马的声音,和一两声响鼻。
孙孝正老爷子或许是太过寂寞了,也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有必要在人生的道路上扯面前这个年轻人一把,于是他缓缓地道:“我自小习武,年轻时候,以争强斗狠为胜,也算闯下了些名堂,但后来受了伤,到这马厩里来养马,自怨自艾之后,细思生平,动静之间,穷究
喜欢元狩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