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心跳的感觉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长春没心思去分析这种感觉,突兀而起的情绪推动着她一把抓住猛然蹦起来的小丫头,“说的啥?他们在叫啥?”
小人儿耳朵尖,小丫头脸上涨红,衬的几颗俏麻子都在放光,被抓住的身子一蹿一蹿往上蹦,“柳县尊回来了,回来了!”
“一大早的瞎叫唤过什么”杨净被小丫头失神的叫声惊醒了,带着明显的起床气坐起来,并很快注意到下面非同寻常的喧闹。
事关本职,他激灵灵一下全醒了,披头散发冲到窗前,“出了何事,嗯?”
不需要小丫头回答,杨净自己就看到了答案。
下面的长街上,柳轻侯正一步步走过来。在他身前身侧与身后,无数城中百姓川涌般的钻出一个个坊区和街道,看那人头涌涌的样子,似乎硖石县城的所有人都出来了,都在向此汇聚。
杨净看着柳轻侯就这么走到了楼下不远处,看着他被城中几个坊正与乡绅耆老拦住了去路。
居高临下的视野极好,杨净看的清清楚楚,消失了七天的柳轻侯形容憔悴,人明显的黑了些,嘴唇上像是盖着两层硬壳。身上榔槺的厉害,脏就不说,关键是外袍下摆处东一个西一个明显是被荆棘勾划出的破洞太显眼了,而比这更扎眼的是他的脚上,轻便的薄底软履明显的破了两个洞,大拇脚趾头都露了出来。
这是硖石有史以来最不成个样子的县令,但尽管狼狈至此,柳轻侯憔悴的脸上精气神儿却充旺的很,昂首挺胸间有着烈烈的神采飞扬。
眼见坊正耆老们上前说话,周遭人群中的喧闹慢慢安静下来,大家都跟杨净一样想听他们在说什么,甚至还有人在人群中冲着长街中心嚷嚷:“大声点儿”
领头的坊正使劲干咳了几声后声音果然大了不少,杨净能听到他是在说热络寒暄话,说的是县尊大人如何辛苦,城中百姓又是如何挂念。
这话说的没毛病,却不是现在大家真正想听的,看着他在那里啰嗦,就连杨净都恨不得下去把他一把拽开,问句有用的。
当此之时,在柳县尊平安归来的冲击过后,楼上楼下,长街上的所有人想问的只有一句:
那路……找到了吗?
忍不住的远不是只有杨净一人,楼下长街上一个拄着拐杖的耆老上前两步推开了坊正,众目睽睽之下强提中气颤声问道:“明府……找到了?”
柳轻候看着他,目光随后越过他扫向周遭的人群,“幸不辱命!”
“啥?”
柳轻侯脸上淡淡的笑容绽放开来,声音大的像是在吼,“齐老伯,找到了!”
楼上杨净的脸色变了,楼下则是瞬间一片静默,但这静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轰然炸开,一片比之刚才喧哗更大的欢呼声猛然迸出,并在向长街前后传递的过程中聚集成了山崩海啸,震的窗边的杨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找到了?
硖石天险被突破了?
自前隋以来就阻塞漕运的咽喉被打通了?
死了那么多人哪,又有那么多人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成功的路被他找到了?
那条路真的存在?这……怎么可能?
“娘子你看,柳县尊就是圣僧转世,阿耶,你活着时候一直盼着的路真有,找到了!”小丫头此前念佛时都没掉下来的泪珠子现在滚滚而落,她肆意的欢呼也使杨净恍然惊惕。
此事非鬼神之力莫可为之,难倒那柳轻侯真是圣僧转世?!
杨净一怔之后暗“呸”了几口,某好歹也是明法科中第的出身,焉能信此怪力乱神之言。
心中叱着荒谬,人又脸色不定的回到窗前,正见着适才那发问的耆老手扶拐杖颤颤巍巍向着柳轻侯拜伏下去,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杨净此时已经认出这耆老的身份,当年他的亲孙子就是在三门栈道上督工纤夫拉纤时不慎失足坠入大河而亡,尸首都没有找到。
楼下,柳轻侯被老人的这一举动弄的失了从容,实在受不了这么大年纪的人给自己跪拜,疾步上前去扶老人。
耆老被他扶住了,旁边的人却在老人的带动下如倒伏的麦子般呼啦啦跪了下去,柳轻侯就只有一双手又能扶得了谁?
很快,除了自己和手上扶着的老人,以及背后同行探路的人之外,整条长街多米诺骨牌跪倒下去,柳轻侯站在人群最中心处目光扫过身前、身侧,再转过身看看身后万众俯首的情景,只觉体内一股血流窜涌上来,激的心中发热,嗓子发干。
正在这时长街前方一群人跑了过来,最打头的居然是李二娘子,身后跟着夜梦遇仙以及吉温等县衙中人。
李二娘子跑的飞快,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跑到柳轻侯面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一番后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吉温见状,领着衙门中人压低了步速。
杨净迅速从窗前退步到房中,“备水,我要洗漱,快!”
水送来时他已穿好了衣服,等不及长春和丫头服侍,自己撩着水胡乱洗了,而后略一梳过头发便急匆匆下楼,正好借着人群的遮掩混进县衙迎归柳轻侯的队伍中。
此时百姓们已经起身,却似看热闹没看够般谁也不肯离去,柳轻侯携着二娘子走在前面回衙,他们就跟在后面一起向县衙走去,人群汇聚挤满了小小硖石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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