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抬起头时眉头皱的更深了,裴综是个知机的,见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身子一闪让出一个皂服公差,“这就是裴侍郎,别见礼了,快说!”
皂服公差一脸的仆仆风尘,口唇更是干的厉害,沙哑着声音道:“硖石县令上禀江淮都转运使大人:硖石县幸不辱命,三门山中直道已于三日前探明无误,特此报捷并请转运使发文征调民夫予以拓宽加固”
皂服公差说完,从背后所背的皮囊中取出一封蜡封公文呈上,“具体情形以及所需征调徭役及工具数量在此,请转运使签收”
裴耀卿并没有伸手接那份公文,眉头舒展开的同时重重一拳砸在山川地理图上,“好!”
重拳所落之处正是硖石。
大使臣都有些失态,手下的属员属吏们可想而知,仅仅隔了片刻欢呼声轰然而起,将院中多日积郁一扫而空,也引得附近的户部其他官吏们循声来看热闹。
当晚散衙之前,这个消息已遍传皇城。当夜,刚刚升任刑部主司员外郎不久的前京兆府法曹参军许明远奉命到了李府。
许明远被门子引进李府深处,见其所在其形如月,许明远心中既觉激动又觉忐忑。
传言中刑部侍郎李林甫在府中置有一月堂,每遇疑难则入堂深思苦虑,他那月堂的号便是由此而来,此地非亲近心腹不得踏足,而今自己既已进了月堂又岂能不激动。
但激动过后忐忑也就随之而来,能让李侍郎如此郑而重之,落在自己头上的又该是何等难为之事?
轻柔的脚步声中,身穿道衣式样常服的李林甫走了进来,“明远来了,坐吧”口中说着,人已亲手提瓯去倒茶汤饮子。
许明远这才发现月堂之中竟是一个听差的下人奴婢都没有,忙抢上前接过茶瓯司职奉茶之事。
斟完茶汤,双方坐定,李林甫缓缓开口道:“硖石县的事情听说了?”
“侍郎说的是三门山中直道之事?下官听说了”
见李林甫没有说话,许明远有些摸不清深浅,故作一声叹息道:“一百余年苦苦寻觅而不可得的通道居然被找到了,柳无花才去了硖石多久?此子行事当真是每每出人意表,这条直道一成,裴侍郎主持的漕运改革也就算成了八成,异日,长安乃至关中或再无乏粮之忧”
“唔。惟其如此,刑部在这项大政之上更不能袖手。硖石三门山可不是个善地,匪患横行早已是多年之痼疾,山匪侵害百姓之事更是所在多有,地方尚且不靖,别的事还怎么做?”
这话说的没毛病,只是……许明远向着李林甫俯了俯身,“侍郎的意思是……”
“此番擢升你为本部主司员外郎时颇有闲言碎语,尔也该奋力振起有所作为才好,你将部中有关三门匪案的卷子好生温一温之后就往陕州走一趟吧,漕运改革乃朝廷之急政大政,刑部自该在平定匪患上用心,否则民夫都不敢入山,还怎么疏通加固道路?”
许明远点点头以示牢记在心,见李林甫已经起身,忙也跟着起来往外走。
李林甫一直将他送到月堂门口,临行前拍了拍许明远的肩膊沉声道:“这是急务,要快,你自当放出霹雳手段,要猛药以去沉疴,嗯?仆寄厚望于你”
许明远回家的路上一直将李林甫的话翻来覆去的想,掰开了揉碎了的想,却总觉得还是不够通透。直到第二天调出部中厚达半人高的卷子细细看过,对三门山有了深入认知之后才恍然大悟。
硖石三门山中匪患之所以成为多年痼疾,原因就在于山势陡峭,树深林密,囿于地势限制大军很难有所作为,且稍有不慎就会损兵折将,引发严重后果。
想在这种地方根除匪患谈何容易,强用猛药更是过犹不及,放出霹雳手段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激起匪变,进而引得地方大乱。
这哪里是去帮忙,分明是帮倒忙嘛。
许明远想通这一节后顿觉后背心发寒,尤其是当他摸清硖石县与三门群匪互不侵扰的现状后愈发认定了自己的心思,脸上也愁的愈发黑瘦了。
这回……真真是掉进了个大漩涡啊!
优思深重心神不宁之下每晚的“过堂”就显得更加力不从心,结果引爆了过堂夫人的怒火,无奈之下将心事合盘托出,却引得过堂夫人一阵耻笑,“是谁将你从蓝田那坟坑地调入京中的?”
许明远赤裸着身子盘腿坐起,“李侍郎”
“又是谁将你从京兆府援引入刑部为主司员外郎的?这可是朝官!”
“是李侍郎,但是……”
“但是什么,你是刑部官,部中又压着这么多关于三门匪患的积案,你只管去督促缉盗有什么错?三门山要大起徭役,刑部先行靖安地方又有什么错?你要的是结果,至于硖石怎么缉盗岂是你该管的?”
许明远双眉猛然一扬,“你说李侍郎此举是为何意?”
“这还用问?”过堂夫人肥大胖壮的身子也坐了起来,将身侧的许明远衬的黑瘦枯干,“李侍郎此举既是在敲打那柳轻侯,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硖石匪患大乱柳轻侯固然是跑不了,主导其事的裴耀卿也得灰头土脸,这可是京畿肘腋之地,没准儿就能激起什么后续的变化来。
就算没有变化,只要此事上恶了至尊,他裴耀卿就算最后辛辛苦苦把事情办成了,lùn_gōng也得减上一半。政事堂不是那么好进的”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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