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儿的声音还在屋内回荡,“今日之大唐,粮有四年之积。又天下计账,户约有八百九十余万,税钱约得二百余万贯;地税约得千二百四十余万石;课丁八百二十余万,其租庸调等,约出丝绵郡县三百七十余万丁,庸调输绢约七百四十余万匹,棉则百八十五万余屯,租粟则七百四十余万石。
约出布郡县计四百五十余万丁,庸调输布,约千三十五万余端,其租约百九十余万丁。江南郡县,折纳布约五百七十余万端,二百六十余万丁。江北诸县,纳粟约五百二十余万石。以上,都计租税庸调,每岁钱粟绢棉布,可得五千二百三十余万端匹屯贯石”
一串串数字鱼贯而出,每一个数字就像李三儿的踱步一样雍容、沉稳,并营造出坚实的气度与自信。
言至此处,李三儿停下步子转身注目众人,直到目光一一滑过每个人的脸后方才朗声道:“今日大唐享国之富,自高祖定鼎以来未之有也;自三皇五帝以来未之有也,虽秦皇汉武、文景之治、太康之治、前隋文皇帝,乃至我朝贞观之治亦未曾有也”
李三儿的声音并不大,但这番话却听的满屋中人,便是那些女子们也同样呼吸略促,心神激荡。这一刻的李三儿简直让人无法正视,恍然他的全身都在发光,亮的怕人。
李三儿笑着掂了掂手中勾着的空酒樽,“朕幼也不幸,适逢皇祖母周武革命,目睹天下沉沦,宗师惨遭屠戮,遂有我太宗匡复天下之志。年十八潜行还京宫变诛奸,弱冠登基历二十余年夙兴夜寐,终有今日之大唐,终堪告慰我太宗之神灵,其间之艰难苦辛,地鉴之,天鉴之!”
堂堂帝王,煌煌大唐,如果世间真有王霸之气的话,实已被此刻的李三儿演绎到了极致。眼见他已结束独白而寿王李瑁犹自光顾着激动,柳轻侯不动声色的碰了他一把。
李瑁从来都不笨,吃柳轻侯提醒后顿即咚的一声拜倒于地,叩首为父皇贺,为大唐贺,为天下贺。或因过于激动的缘故,其声音哽咽,泪落如雨,钦服敬仰之态简直是溢于言表。
柳轻侯等人自然是随之为贺,就连武惠妃都坐不住了,只不过贺过之后她的目光更多着落在寿王李瑁身上,满是欣慰,继而眼光又瞥过柳轻候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柳轻侯刚才的那个小动作终究是落进了她的眼中。
柳轻候毕竟是外臣经见的多,加之心中对开元极盛早有预期,所以激动中恢复的也更快。这一恢复之后再思李三儿刚才的举动,就隐隐品出些炫耀的味道来,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又确实是有。
他在向谁炫耀?有什么必要,为什么要炫耀?
这个念头乍一出现时并无头绪,但撇开他皇帝的身份只从男人的角度看时,柳轻侯恍然大悟,忍不住小小的瞟了寿王妃杨氏一眼,恰与李三儿的眼风交错而过。
皇帝也是人哪,更别说还是人称fēng_liú天子,并以此自诩的李三儿。
“都起来吧,这是私宴,你们如此姿态成什么样子。酒来,今日且需高乐”
跟皇帝一起注定就没法儿好好吃酒,柳轻侯等人再度坐定,不等寿王亲自捧瓯将李三儿的金樽斟满,高力士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礼过后道:“大家,燕国公府来报,张燕公……殁了;另接地方奏报,宇文融在贬往崖州途中重病而卒。后事如何安排已去请政事堂几位相公了”
李三儿脸色一沉,又沉吟片刻后起身而去,从听到消息后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只摆摆手而已。
张说、宇文融是对头,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国之重臣,同时也是造就方今这开元极盛之世的功臣,如今同时听到他们的死讯,而且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在李三儿刚刚那番话后,任谁也免不得要生出许多感慨。
因此消息冲击,李三儿与惠妃匆匆回宫,屋里的小宴也难以为继。柳轻侯遂领着二娘子与九娘子起身告辞,“强乐还无味,不如期以来日”
“今日真真是……”李瑁苦笑一声后也未再挽留,借着杨氏的名义给二娘子、九娘子送了一堆礼物后夫妇两人又将他们送到了内宅门口。
行至寿王府大门正要上车时,却见门口处早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帘子掀开,车中一人向柳轻侯招了招手。
跟二娘子、九娘子招呼一声后,柳轻侯上前几步上了那车,拱手笑道:“久矣未见,张公公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车内的正是张道斌,“老公我再风采依旧比得上你今日广运潭中的风光?唉,当初只看到你是个有佛性根骨的,却没料到文能提笔中状元,武能领军平巨寇,还是连战连捷,只从这份眼力上看,老公我终究是老喽”
以前两人每次相见时高低之分都还很明显,一趟硖石之行后再度相见却是平等自如的谑笑玩闹,谁也没有刻意,但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谑笑罢,马车辚辚声中张道斌说明了来意,希望柳轻侯出面劝服裴耀卿支持废太子李瑛,改立寿王李瑁。
柳轻侯听完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有些疑惑,“适才我观至尊对寿王的态度可谓是器重有加,天意已然如此,此事又有何难?又何需费这许多手脚?”
“刚还夸你,怎么转眼就糊涂了?废立太子何等大事也,大家这等明君岂肯自专,要真是这么容易,惠妃娘娘当初立后岂会失败,又岂会时至今日还无法正位后宫?”
柳轻候恍然,“如今朝中重臣对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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