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栽了跟头,回想阿殷那突兀的提议,嘉德公主就觉得,阿殷必定是知道什么。
阿殷神色如常,“那日我畏寒,搬到你身边坐着对吧?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像有人盯着你似的。当初我给你王兄做侍卫时,可没少觉察出危险来。所以那日,我也起了疑心,怕有人在你身上做手脚,想着有备无患总比疏于防备得好,就临时起意,留下了隋小将军——若安然无事,自是不起风波,若有异动,她总比旁人强些。只可惜还是疏忽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使这般狠毒的手段!”
嘉德公主闻言,便又握住了阿殷的手,“幸亏是嫂嫂当时发觉。我这条命,其实也是嫂嫂救回来的。我……我……”咬了咬唇,有些话说不出来,便只能紧握着阿殷。她自幼长于宫中,锦衣玉食的娇养之下,虽能撒娇卖憨,与人谈笑无忌,却也深知宫中人心感情之冷淡。
感激的话不知如何去说,只是道:“我已跟父皇说过了,我的命其实是嫂嫂所救。父皇说,定王兄和嫂嫂瞧着冷清,其实待人很好。他还说,定王兄的忠心,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在而今的局面下,宫中之人皆受孟皇后和太子淫威震慑,能为定王说话的,着实不多。
阿殷一笑,目光清明,“你是殿下的妹妹,我哪能不管。”
陪着嘉德说了会儿话,出了偏殿,却见魏善的小徒弟守在门口,说是皇上要见她。
阿殷便跟着入承乾殿拜见。
隔了两日再见,永初帝的变化着实令她心惊。那日老皇帝纵然脊背佝偻,却还有天威震怒,此时龙颜苍白,靠着软枕看折子,精神十分不济。
见了阿殷,他丢下手中折子,命人赐座,屏退旁人,只留了魏善守着。
阿殷眉眼低敛,侧坐在椅上,依旧是恭敬的姿态。
永初帝咳了两声,语气像是带笑,“不必这么拘束。那日的事嘉德已跟我说了,隋铁衣固然居于首功,你也功不可没。定王妃——没想到你不止能在沙场为朕擒敌守卫疆土,还能在宫中救护朕的女儿。朕膝下儿女不多,嘉德最得疼爱,这回,朕很感激你。”
“儿臣身蒙皇恩,自当忠心回报。更何况,嘉德是定王殿下的妹妹,都是应该的。”
“妹妹……”永初帝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变幻。皇家兄弟姐妹,享尽尊荣,却有几个是真记着血缘亲情的?从前他自居国君,看透宫廷冷酷,而今病在榻上,又险些失去女儿,反倒想起亲情的可贵来。此时再看阿殷,自然更觉得顺眼。
他缓了缓,又道:“那日,你为何想到留下隋铁衣?”
果然又问到了此事,阿殷眉心微跳。
方才在嘉德公主问起时,她就已想过,那锦囊警告的事,除了她和常荀,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示警之人是谁姑且不论,倘若叫永初帝知道事先有人提醒,叫阿殷留意嘉德,结果却还是让嘉德出了那样的事,他会怎样想?嘉德公主险些遇害,永初帝先入为主,自然会觉得阿殷当时应将此事禀报给他,才是万无一失。而今的情形,他不会感激阿殷留下隋铁衣,反倒会怪阿殷疏忽大意。
可那个时候,阿殷哪能想到,孟皇后和太子竟会那样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在宫廷中,众目睽睽之下谋害公主,那是闻所未闻之事!
阿殷敛眉,起身行礼道:“启禀父皇,自定王殿下离京后,儿臣就觉得不踏实。外出时有人跟踪,回了府,晚上外头也不安宁。儿臣是侍卫出身,从前跟着殿下剿匪杀敌,对危险最是敏锐,那日凑巧坐到嘉德身边,就觉得不对劲。定王殿下最疼爱嘉德,儿臣既觉出不对,就该留心,所以请了隋将军陪伴嘉德。只是那毕竟是儿臣的感觉,没半点真凭实据,儿臣不敢贸然禀报父皇,也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皇降罪。”
无凭无据自然不能瞎禀报,这还能有什么可降罪的?
永初帝摆手示意她坐下,“倒是你这一丝警觉,救下了嘉德的性命。”
阿殷垂首,未敢应答。
永初帝默了片刻,又道:“算起来你也是三品将军,是朝中高官。这回嘉德的事是你率先警觉,玄素总夸你机敏聪慧,你倒给朕说说,疯马的事,你怎么看。”
“儿臣惶恐,不敢妄议。”阿殷立即起身。
永初帝笑着摆手,“朕知道你的本事,连玄素都推崇。尽管说来,朕恕你无罪。”
阿殷惶恐站了片刻,见永初帝颔首示意她放心,这才收了惶恐之态。姿态做尽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如今定王不在京城,她能跟永初帝进言的机会有限,遂端然拱手道:“儿臣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但看此事的结果,却觉得蹊跷。”
“从结果反推?也有意思,你且说说。”
“嘉德受惊坠马,以儿臣所能知道的,按着时间来说,首先是儿臣吃惊,险些胎动。随后,就是父皇盛怒,惩治了两位禁军统领。再然后,父皇为此事操劳忧心,又心疼嘉德,龙体欠安。除此而外,还有谁受损,儿臣也不清楚。”她挑眉看了眼永初帝,续道:“这是嘉德得救后,目下的情形。倘若嘉德没有得救呢?”
永初帝的表情随她的声音一顿,唇角的些微笑意也收敛。
“倘若嘉德遇害,葬身猛兽腹中。其一,儿臣与嘉德交好,惊闻此噩耗,又那样惨烈,胎儿怕会保不住,定王在南边听说嘉德和儿臣的消息,必也震动,深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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