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双目一闭,正要引颈自刎,忽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大呼:“长兄住手,我有一言!”
来者正是他的弟弟杨皓。杨皓曾经潜伏在朝廷军的白鸟斥候营中立下奇功,对于战争形势分析颇有见地,杨素看见他,不由得眼光一黯,把剑横停在脖子上,叫了一声:“阿弟!”
他想到先前杨皓劝说他一定要力阻王爷连秋上离开建伶城的那番话,如今想来,真是至理良言啊!可是他偏偏没有引以为重——他那里想得到连秋上会轻而无备,刀罗双又刚愎自用,连累整个云南落于朝廷之手呢?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杨素见到杨皓也是衣袍脏污,灰尘满面,不由得泪沾衣襟,叹道:“唉!二弟,果然是兄长无能,悔之莫及;如今唯有以身殉国,赎罪先人了!”说罢又要抹脖子。
杨皓过来按住剑身,大声疾劝:“长兄不可,你若就此自戮,便置益州的百姓于惊乱之中,咱们杨氏兄弟更加愧对祖先!为今之计,只有你出面,率领百官向朝廷投降,乞求对云南各地的军队部族予以宽赦和刑罚减免,才能保住益州的子民!”
杨素一听,果有几分道理;然而要他投降,却是生平以来奇耻大辱,他正自犹疑不决,又听杨皓哀声道:“长兄,生民无辜啊!”
杨素听到,长长叹息,道:“二弟,你说得对,生民何辜,我杨氏子孙怎可为了一己私利,置云南的百姓于不顾。这祸端原本是我目无远见料事无能造成,岂能让他人替我承担恶果。”哐啷一声掷剑于地,兄弟两抱头而泣。
朝廷军队冲上楼来,俘虏了杨氏兄弟。
……
国相杨素交出城中兵符,率领百官投降。刀罗双的旧部有一部分向外叛逃,被追击而来的朝廷军一一斩杀。进攻建伶城的战斗大获全胜。
军中的文书官很快拟好了捷报,通过国师过目,用驿站快马送出城去,轻快直奔洛阳。
中尉石锡遵照国师休养生息的原则,对投降的军队予以收编;对当地的百姓采取一切遵照原来法令制度,恢复生产作息,确保冬小麦收获。
十余年战争,建伶终于易主,回归朝廷版图。
剩下来的打扫战场和安抚生民的伙计都各有各忙,但斥候营却宽松了下来。不过冷山却未曾令自己得闲,他战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石锡要求,他要亲自审问杨皓。
杨皓,曾经的田秀才。想必白鸟营里的许多人都不会忘,何远和雷亮等人一直以为田秀才被俘虏战死了,并不知晓他还有这一重身份。
在云南皇宫的旧宫苑里,冷山见到了杨皓,他依旧一袭青衫,八字眉毛大眼睛,配着清瘦到显得伶仃的脸,冲着冷山微笑。这一回,他显得傲岸,而不是谦卑,因为他是杨皓。
冷山盯着他的脸看,目光冷峻:“杨皓。”
“冷司马,别来无恙。”
审讯进行得极其顺利,杨皓彻底放弃了抵抗,对于冷山有问必答,将自己如何潜入中原,如何进入白鸟斥候营,以及如何在军中偷窃军情传出一一交代。
说到他如何设计抓走谭若梅献给云南军方时,冷山锐利的目光刀锋般刮向他:“杨皓,你后悔么?”
杨皓保持着冷笑,摇了摇头。后悔?他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冷山问:“那周汤呢?他死了,不过你该庆幸,他至死也不知晓你的本来面目。”
杨皓收起了笑容,他淡漠地站着,摇了摇头。
随即,又振声说道:“我没有后悔过!”
声音这般大,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说罢,却又紧紧闭上嘴巴,沉默了。
冷山抱起双臂,在他身后,有的是手持刑具等待给杨皓上枷镣的士兵,可是这些对于他都不需要了。现在的冷山,只需要几个字就能轻易地将杨皓打倒。他动了动嘴唇,说道——
“杨皓,你唯一能让我觉得可取之处是什么,你知道么?”
“是这个。”
杨皓望去,呆住了。冷山手里,拿着一块杨木切割的士兵铭牌,正面刻着田秀才的名字。那是杨皓化名田秀才潜伏白鸟营时随身佩戴的铭牌。
冷山反手把铭牌反过来看。那背面刻着周汤两个字。
杨皓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他也不知为了什么。他离开白鸟营了,却始终随身佩戴着。好像有些东西,一旦捡起来了,就无法再放下。
冷山漫不经心地道:“在白鸟营内,从未出现过能够全身而退的细作,你是头一个。我都被你骗过了,你很厉害。不过,我还以为你回到云南,会被加以重用,封官进爵的。”
杨皓咬着嘴唇,恨恨盯着他看。他骨子里同兄长杨素一样,不怕体肤之痛,却深惧羞辱。
冷山盯着杨皓,每一个字都像是绞刑架,一寸一寸勒住他的咽喉——
“我想以你的本事,应该不会预料不到连秋上的杀身之祸,只是你改变不了,因为没人会信你。”
“你在中原呆了这些年,对云南的风土人情还熟悉么?或者陌生了?你有朋友么,或者说,同伴?”
“周汤……”他反复把那块光可鉴人的木质铭牌在手里把玩翻看,这需要长期的佩戴,和衣物贴身的磋磨,才能造就如此的光泽,他啧啧感叹,声音玩味,“杨皓,这个名字,可能是你生命里唯一的真实了。”
“冷山!”杨皓爆发出一声大叫,双目暴睁得血红,被两旁的士兵架住。他没了身为田秀才的温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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