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目不斜视,驾驶着李裁法这辆价值数百万的名贵轿车,在元朗乡下的崎岖小路上颠簸不止。
李裁法坐在车里,低垂眼帘,把玩着手中一枚铜质的煤油打火机,淡蓝色的火光在他手中明灭不定。
坐在轿车前排的陈嘉豪表情严肃,不时偷眼从后视镜中察看李裁法的脸色,不过对方此时眼中似乎只有那一缕火光,对周遭其他事物皆漠不关心。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之后,陈嘉豪终于率先忍不住开口:“裁法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他心中的忐忑和困惑已经持续了很久,从丽池花园夜总会离开后,本该各行各路的李裁法破天荒带上自己同行,来到这条从未涉足过的乡间小路,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陈嘉豪不信李裁法会如此轻易相信自己,因为就算是跟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何静君,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黄砒工厂的位置,自己一个名不经传的潮州律师,凭什么得到信任?
但是李裁法接下来说出的几句话,却让陈嘉豪不由自主抓紧了裤腿。
“阿豪,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我李裁法做的是什么生意。”李裁法‘啪’一声盖上火机帽,倚在后座靠背上,侧过脸看了眼车窗外,再度开口,“我这份生意见不得光,最近这些年政府查的也越来越严,难做啊!”
陈嘉豪努力不让自己脸上有多余的表情,放在双膝上的手指紧握,看上去不动声色。
但事实上,此时他的心中远不如表面平静,已经掀起了层层骇浪。
因为这是陈嘉豪自认识李裁法以来,对方第一次主动谈及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在此之前,李裁法对这些事从来都讳莫如深,就连他的心腹头马孟宝生,都不会在外人面前多吐露半个字。
李裁法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段时间,陈嘉豪虽然没有应声,脑海中开始飞速思索起来。
后排坐着的这个大毒佬平白无故和自己说起这些个隐秘之事,只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其二就是他这次的确是被苏敬贤联合的警察们逼上了绝路,不得不按自己说的做,带一名律师在身边应付警察。
好坏两面,如果一个人心中有鬼,面对这样的选择时,第一反应便是做出最坏的打算,以便准备应对的方法。
陈嘉豪同样如此,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一选择,因为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在李裁法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况且李裁法现在的确面临着巨大危机,香港的黑白两道已经死死盯上他,如果知道自己心中有鬼,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干掉,而非花费闲工夫来元朗这种乡下地方兜风。
自信和侥幸两种心理的交织下,让陈嘉豪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他却忽视了,像李裁法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毒佬,往往都有着超乎常人十倍百倍的警惕性。
一个拿薪水做事的律师,除了工作几乎从来没有和雇主单独聊过几句,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关心雇主的安危?
轿车在元朗水尾村颠簸的小路上崎岖前行,与此同时,路旁一座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砖瓦房边上,几个年轻后生支起一张牌桌,正在把完手中的麻将牌。
“听说最近城里不太平呀!香港这群小瘪三动了裁法先生的生意,不知道裁法先生什么时候带我们做事。”下垂手一个年轻人盯着牌桌,顺手打出一张白板,“白b!”
“斜奶。”另一个同伴将一张三筒扔进牌堆,舔着干裂的嘴唇骂道,“本地的小瘪三欺人太甚!当年在黄埔滩,阿拉连赤党的银行行长都敢杀,现在窝在这种小地方还要对一群本地瘪三低三下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三个开口的年轻人明显带着怨气,将一张索子牌重重的拍在桌上后,嘿嘿冷笑:“等裁法先生开口喽,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在城里大鱼大肉,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们这帮兄弟了。”
这句话出口,牌桌上的气氛为之一静,最先开口的两个年轻人咳嗽两声,将目光移到别处,不敢搭话。
“阿兴,你对裁法先生有意见呀?”一直端坐在上垂手的年轻人摸着下巴上的青茬,似笑非笑望着刚刚开口同伴。
“炆哥,我不敢!”被叫做阿兴的年轻人微微低头,不过他嘴里虽然说不敢,但声音中却仍带着几分不满,“我只是觉得憋屈,大家当年和其他兄弟一样,都是一起跟裁法先生来的香港,到现在连拉洋车李阿四都有人叫一句四爷,谁还记得我们是谁?”
“原来是因为这种小事,放心,裁法先生什么时候亏待过兄弟?”炆哥咧嘴一笑,像长辈一样揉了揉阿兴的头发。
阿兴叹口气,低声道:“炆哥,我知道裁法先生当然不会亏待兄弟,辛苦这么多年,抱怨一下嘛!”
“抱怨一下。”炆哥笑笑,轻轻拍了拍阿兴的脑袋,五指陡然发力,一把采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拉,阿兴痛苦的面容就随之仰起。
另外两个同伴见状,刚要起身相劝,被炆哥冰冷的眼神一扫,顿时噤若寒蝉,规规矩矩坐在原位,身体绷得笔直。
炆哥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望着阿兴冷哼一声,声音森然:“册那侬娘!抱怨?邓兴啊邓兴,你有什么资格抱怨?当年如果不是裁法先生带你来香港,你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跟黄金荣一起扫大街,连一口饱饭都别想吃!”
邓兴忍痛挣扎着想要脱身,伸手便要去抓炆哥的胳膊,炆哥不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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