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淮朝殿上恭敬地拱手一揖:“是,臣代母妃谢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此言一出,显然是要将这插曲揭过,众人也便不多表示了,各自与周围的人谈笑用餐。
***
夜幕即将降临,天色还留着浅浅的白,一寸一寸等待着被夜色笼罩。
京都澜河的石拱桥上,多的是喜笑颜开的男男女女,桥下一盏盏点亮的莲花灯随着水波晃晃悠悠地朝南流去,桥上渐暗的天空中,绚丽的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开来,美不胜收。
“天还没黑呢,今年除夕的烟花为何这般早?”
“对啊,往年午夜才会燃烟花的,为何提早了?”
“难道御礼台的大人们也赶着回家吃年饭守岁?哈哈哈……”
“不对,这似乎不是御礼台的方向啊,打哪儿放的?”
“诶哟,说不定是哪位王孙公子在博佳人一笑呢!”
……
百姓们指着接连不断炸开的烟花,纷纷表示疑问。
大庆朝百姓是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的,过年时大人小孩们玩耍的,仅仅是些小礼炮。
只有每年除夕,朝廷才会派几位臣子在御礼台值夜,安排午夜之时燃放烟花的事宜。
除此之外,便是在朝中有权有势之人,偶尔能破一破例,但事前也得向朝廷报备,征得准许。
然而,此番他们所以为的王孙公子,却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一位年逾四十的……“老男人”。
“父王,我说的那些都是少爷公子们追姑娘的法子,您年纪大了,不适用。”昨晚孟长淮给他支完招后,原话便是这般说的。
但孟天逸丝毫不觉得。
他知道至少此刻自己的心情,与那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无异。有点忐忑,也有点期待,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得到回应,又害怕自己做的一切仍旧无法打动到她。
他如今越来越明白,有些事,晚一步便是错过,而他却已晚了二十余年。
但庆幸的是,她一直都在。
“……夭夭。”他鲜少这么称呼她,因而语气十分生涩。
自从爹娘过世便没再被人唤过的乳名,一时间让蒋思仪心弦颤动不已。两手无措地交缠在一起,她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脑海中的烟花却似乎仍未停歇,绚烂夺目。
“很漂亮,妾身很喜欢,王爷有心了。”良久,她才抬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垂眸道。
孟天逸背在身后的双手反复松开又紧握,张了张口,有些局促:“夭夭,前些日子你不开心,本王……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心情好些,问了长淮,他说要本王哄哄你。本王……不曾哄过女人,只听人讲这除夕的烟花是最美的盛景,就想着……放给你看看……你……喜欢就好。”
蒋思仪偏了偏头,望着河水里倒映的一轮弯月,带着些微哽咽道:“谢谢王爷。”
“夭夭,我们——”
“王爷,”蒋思仪轻幽幽地打断孟天逸的话,提着裙摆坐在了游船边上,“您知道么,这世上最经久不衰的是人心,最脆弱的,也是人心。有人好好护着,它才能坚韧如丝,否则,时间越长,溃烂得越多,直到最后,千疮百孔,血流干,什么都不剩了。”
孟天逸抿紧双唇,不知该如何答话。
“妾身从来不怪王爷妻妾成群,反倒觉得与妾身比起来,她们才是真的可怜……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靠自己的美貌或才情让王爷心喜,殊不知,她们都只是因为旁的人,才入了王爷的眼。”蒋思仪低低笑了,“秦氏的眼睛,杜氏的手,梅娘的脸,薛氏的嗓音……可不都像极了那一个人?王爷气恼也好,妾身的确看过王爷珍藏的那幅画像,但妾身不后悔,至少从那之后,妾身活得清楚明白。”
蒋思仪用手指轻轻划着船舷,叹声道,“妾身此生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心。如果能重活一次,七岁那年的宫宴上,妾身一定不会将王爷一眼看进心底里去。这么多年来,自欺欺人,无谓挣扎,妾身真的累了,如今只盼着长淮和绣儿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然后老了化成一抔黄土,彻底了断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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