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刘洋的人带到时,萧靖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虽然受了伤,但看上去并不重:虽然左臂和肩头牢牢地包扎着、身上的一些地方还能看到血污,但至少他是自己走进来的,步履也没有半点蹒跚的样子。
真正吓人的是他的脸色。
刘洋的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那表情用完全可以用“可怖”来形容;同时,他双目也空洞得没有半点焦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个护卫在他的身旁喝道:“见了我家主人还不快快行礼!”
刘洋仍旧呆滞着没有半点反应。那护卫皱着眉又喊了一声,他才稍稍回过了神;四下张望了一番,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交流地道:“贵人救命!求贵人救小人!”
天地很大,刘洋却已无处可去。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哪怕水里只是飘着一根稻草也要伸手抓一下。
当年萧靖躲在暗处,所以刘洋完全记不起他的存在,只知道两人不久前见过一次面。如果他知道当年在乐州便已有了一面之缘,不知道会不会感慨命运的神奇?
萧靖坦然做闭目养神状,淡淡地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我凭什么要帮你?救了你一次,可不代表我会救你第二次。”
刘洋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抢着道:“小人知道,自家的生死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您鞍前马后、结草衔环……”
萧靖摆手制止了他的念叨,点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诚心,那就说说吧:来杀你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取你的性命?”
刘洋本来一脸谄媚地想向贵人卖好,可在听到这话后他明显的迟疑了。
“怎么,不是说要知无不言吗?”萧靖蹙起了眉冷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鞍前马后?既然刘员外没有坦诚相见的意思,萧某也不勉强……来人,送客!”
“啊?”
本来已镇定了一些的刘洋立刻慌了神。被护卫拽着往外拖的他拼命挣扎着,口中道:“贵人,小人说,小人全都说了!”
护卫在萧靖的示意下把人放了下来。趴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刘洋重重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张开了嘴巴。
“小人当人牙子的时候,是和一群兄弟一起做的买卖……本来大家挣了不少钱,还说要把这活计长久地做下去,谁知道……河东大旱那年突然出了变故。”
“小人们带了一批人到乐州发卖,里面有和卖的也有略卖的。本来做得好好的,官府一般也是不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乐州的官差像发了疯似的出来拿人,小人的好几个兄弟都被拿住了,后来听说都判了流刑和斩刑。”
“见情况不妙,剩下的人都躲了起来,又在第二天一早结队出了城。大家都觉得这就算逃出生天了,谁知道小人等在半路上遇到了伏击,连老大在内兄弟全都死了。”
“当时小人中了一箭又失足跌落山崖,本以为绝无幸理,谁知落下时被山壁上的枝丫挡了一下,之后掉到了一个荒草堆中。重伤醒来后又侥幸遇到了一个猎户,这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做这一行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以前为了防备万一,众家兄弟一起在一处隐秘的所在藏了些财物。等伤都痊愈了,小人跑回了那边起出了所有财货,又想了‘刘洋’这个化名跑到了一个远离家乡的镇子。”
“本还想着总算能功成身退、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结果定居下来没过半年就有人认出了小人。不得已,小人又搬了一次家,这次搬到了京城附近。
“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灯下黑’的道理,躲在一群贵人眼皮子底下没准更安全。为了心里安生,小人天天求神拜佛,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每天一早一晚都要上三炷香。”
“结果,过了几个月居然又有游商认出小人了。街坊邻居都看不起人牙子,半夜里还有人往小人门口倒大便……小人本想再跑,可谁让自己当年是过街老鼠呢,这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思来想去,小人收养了附近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又雇了仆妇照料,这才算有了点好风评。”
“后来,镜报卖到小人们这里了。小人琢磨着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做出点事情来让街坊邻居都看看,让大家都沾光、都知道小人是个有正经事做的人,于是就用镜报的名字学着镜报的样子办了份报纸。”
“起初小人还有点害怕所以不太敢亲自出面,但日子长了胆子也大了,心想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仇家总不至于再找上来,也就自己出来抛头露面了。”
说着,他颇为自得地昂起头道:“现在再说起小人,镇子里谁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刘员外’?唉……”
话说到一半,自知前途暗淡的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萎靡了下去。
“你可知要除掉你的人是谁?”萧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心里总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吧?”
汗出如浆的刘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颤巍巍地道:“小人和兄弟们行走江湖多年,做下的错事数不胜数,连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也拐走过……哎,得罪的人实在太多,那伙没来头的刺客小人也不知从何而来。”
眼看着萧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的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开口道:“说起来,线索倒是有一条。小人曾经有个大主顾唤作王老爷,那次贩人到乐州就是他给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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