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上当空,敞开的窗前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卷宗,
“咳……咳……”
夜来风凉,吹入室内卷起一室帘动纸卷,引得他连连咳嗽,伸手捂了胸口,赵敬脸上却是带出一丝微笑来,先时只是阴天下雨,小染病恙时才会作痛,到现下只要轻轻的咳几声,胸口便牵扯着疼了起来,
看来,这日子应是不远了!
“陛下……”
一旁的福禄一脸担忧,
“陛下……还是歇一歇吧!”
如今已是八月初,虽说盛夏已去,但秋老虎仍是肆虐,只是陛下的身子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便是这时节他为陛下擦洗之时,都能触到指尖的冰凉,这样儿到了大雪纷飞的冬日可如何是好!
赵敬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瞧向外头一轮明月,轻声问道,
“今儿初几了?”
福禄应道,
“回陛下,今儿是初三了!”
“初三?”
赵敬皱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又问道,
“朕登基又有多少时日了?”
福禄应道,
“陛下登基已有四载过半了!”
赵敬闻言长叹一口气道,
“四年半了,算一算日子应也是差不多了,朕能支撑到这时节已是尽力了,也是应让那小子回来了!”
福禄自是知晓赵敬口中的小子所指是谁,忙应道,
“再待一阵子便是八月中秋正是阖家团圆之时,陛下何不召了二皇子殿下一家入京,陛下便不想三位小殿下么?”
赵敬微微一笑点头道,
“朕确是想我那乖儿子了,前头自己写了信给朕,看他落笔行文已是有了些气势,看来他老子将他教得很好!”
福禄见陛下肯点头,不由大喜应道,
“陛下不如写了亲笔信给二殿下,奴婢这就派人快马送去,再一路派专人护送二殿下回京,必能在八月十五赶到京城与陛下团聚的!”
前头几年也是劝过让二殿下回京,只是陛下摇头不应,说是要让二殿下再逍遥些日子,依福禄想,那穷乡僻壤之地如何有京城繁华,有什么可逍遥的,自是早些回来才是!
赵敬点了点头笑道,
“是应回来了!”
当下推开面前的奏折,福禄忙为他铺纸研磨,看着赵敬将书信写好,封上火漆便喜滋滋拿到外头,要派人连夜送了出去。
这些年来福禄陪伴在陛下身边,眼看着他日夜劳累,眼看着他愈发孤独,眼看着他精气萎靡……
福禄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陛下真是太寂寞了,面对着朝上文武百官时,下头那一个个如狼似虎,阳奉阴违,媚上欺下,尸位素餐……,
陛下劳心劳力与这帮子人斗智斗力,一个不慎便要行差踏错,亏负的是黎民百姓,社稷江山,如何能不累?
回到宫中,多少的美娇娥,俏婵娟,涂脂抹粉,花枝招展,虽说是一个个巧笑嫣然,妩媚可人,却都是争风吃醋、你争我夺,为了一块外邦进贡的番布也要吵个不停,又有那一个是真心关怀陛下,要为陛下排忧解愁的?
陛下实在太可怜了!
这么些年来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两头煎熬,眼瞧着身子日渐的垮了下去,再这般下去,只怕……
福禄紧握了那信,
“如今陛下心里挂着的就是二殿下一家子了,最是想念那三位小殿下,只要他们回到京中,陛下必能一展愁容,一扫阴郁!”
赵敬瞧着福禄兴冲冲出去了,笑了笑却是又忙伸手捂了嘴,
“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压抑的咳嗽从他口中泄出,胸口疼得似要炸裂一般,赵敬躬着身子缩成了一团,好半晌才止了抖动,放开手,喉咙里呕出一团黏稠的血团来,
“呕……”
赵敬用帕子接了,只看了一眼便揉起一团扔到了一旁,
“这已是第二回了!”
那一年万小全因着年事已高,受伤之后又强撑着为他施术,之后虽说由邱无我仔细照顾,却也是没有拖过两年,临终前特意命邱无我写了一封长信给赵敬,上头是再三叮嘱,
“不可饮酒、不可动怒、不可劳累、不可受寒受热……”
上头多少的忌讳,赵敬这些年来却是没有一样遵守,那封信也已被他烧成了灰烬,倒入后窗花泥之中,没有与任何人提起。
他早已了无生趣,若不是想着为兄弟多撑上几年,让他能与妻儿多清闲几年,说不得早已以死相逼让他们说出红娘的长眠之地,寻过去陪伴她了!
万小全曾说过,自己的心脉全数都是由红娘的心脉所补,虽说强行接续便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若是一有损伤便再不得救了!
自他头一回吐血到现在已是半年的时间,也不知下一口又是在何时,若是再吐上两回只怕这身子便真要不得了!
趁着他还能走能动,早些想法子寻到红娘的葬身之处,也好早些去陪她!
这厢扶了书案缓缓起身,步履蹒跚似那耄耋之人一般,缓缓转到后头龙榻之上,扑嗵坐到上头靠上去半躺,转头望向窗外那一轮明月,
“红娘,今夜月芽弯弯,倒与我们在花船上一同赏月时一般,也不知你那处可是似这般,银霜一地,万里白银?”
扯过被子来抱在怀中,倒似抱着红娘柔软丰腴的身子,缓缓的闭上了眼,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魂儿到了何处,自己摇身一变得了一个健康的身子,生得倒也算有些英气,也不知怎得竟坐在一c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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