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史达琳挂着非笑似笑的笑容说,“我也是好好准备后才赶来的,否则怎么能对得起你的晚宴呢,莱克特医生。”
汉尼拔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但他显然没将这再敷衍不过的阿谀奉承放在心上,汉尼拔只是微微低了低头:“恕我招待不周,克拉丽丝。我得去厨房看一眼。”
“请便,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语气随意,热情友好,仿佛今夜不过是邀请情人的朋友做客那么简单。
史达琳在汉尼拔离开餐厅后禁不住端详起四周的环境。宅邸的装潢和他的衣着一样精致又高雅,餐厅的承重墙上挂着一副画。
她盯着那副现代主义风格强烈的画看了半晌,最终意识到,这是嘉莉画的。
整幅画由黑白二色构成,抽象的线条和肆意的色块勾勒出一个大略的女性轮廓,她的怀里抱着某种物体……或者动物——原谅史达琳对抽象画了解甚少,她猜不出女性怀抱着的是什么。
依然没有个人风格,也很难分辨出其中的自我表达,可这笔触与当日嘉莉·怀特在巴尔的摩临摹的《春天》如出一辙。
模仿毕加索的画作,与房间古典的气氛格格不入。这可不是汉尼拔·莱克特的风格,就算这画真的出自嘉莉之手,总要把事情办得极其妥帖的莱克特医生也不会容许这种搭配上的低级错误。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克拉丽丝?”
就在史达琳沉思的时候,餐厅的门开了。清脆甜美的声线自背后响起,她转过头,不意外地看见了想要看见的人。
嘉莉·怀特走了进来。她一身宝蓝色长裙,头发高高盘起,纤细优雅的颈部与肩部线条统统□□在外。史达琳第一眼感觉嘉莉这幅装扮出奇的熟悉,随即她意识到从哪儿见过:在麦尔斯林场回来后,在嘉莉·怀特高举人头的梦境里。
几近重合的形象让史达琳心中一惊,她站了起来。
随着她起身,走向前的嘉莉猛然停下。少女的双眼亮了起来,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史达琳的打扮,而后展露笑颜。
“我就知道你穿上一定很好看。”嘉莉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临了。”
——“希望有看到你穿上它的一天”。身陷囹圄的嘉莉·怀特对她这么说,那时的史达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这句话一语成谶。
“所以,你早就算好了。”
“不算是吧,我知道我不会在巴尔的摩呆一辈子,却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嘉莉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即使身着正装,她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漂亮的妆容让她显得成熟了不少,也使得随意的姿态变成了放肆与无情。
“我更没想到,会有与你共同坐在汉尼拔的餐桌上的一天。”
道出这句话的嘉莉,在瞬间将所有的表情收了回去。那双湛蓝的瞳孔里闪着森森冰冷。
“你不该来,克拉丽丝。”
只是要是心生畏惧,史达琳早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便会转身逃离,哪儿会有今天?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嘉莉。”她回答。
嘉莉阖了阖眼。
她没开口,左手搁置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桌子。那很有节奏性,叩、叩叩,反复重复,光是听上去就让人焦虑不已。
在焦虑?
从嘉莉的脸上可看不出来,准确地说,史达琳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情绪。
“我……很担心把事情搞砸了。”
“搞砸什么?”
“不说这个,”嘉莉摇了摇头,“你的欧洲之行如何?”
史达琳下意识地看向厨房。
这换来了嘉莉的笑声:“别怕他,克拉丽丝。汉尼拔早就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怕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了隐瞒的意义。
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和嘉莉并不相像——一开始史达琳以为汉尼拔·莱克特将嘉莉看作自己妹妹的替身,但当活生生的嘉莉坐在面前时,这个猜测自然而然的一扫而空。
这绝对不是汉尼拔心中亲人的形象。嘉莉本身的存在如此强烈,强烈到她坐在这儿,任何人都很难将目光挪开。
所以史达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我去了莱克特堡。”
嘉莉静静地看着她。
少女认真的眼神空灵又认真,她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探究。这样的眼神让史达琳有些不自在,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在莱克特堡,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漂亮的湖泊,葱郁的树林,孤独的城堡,还有大片大片的荒芜与空旷。莱克特堡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个岌岌可危的外壳,不论嘉莉想要确定什么,她想要的东西肯定不在那里。
那会在哪儿呢?嘉莉在看着史达琳,史达琳同样也在看着她。
“你曾经说,于汉尼拔·莱克特而言,你只是个漂亮的花瓶。”
“现在我知道我的猜测有些谬误。”
“联结,嘉莉,我看到的是联结。”
寄托在嘉莉身上的,便是记忆。
这将她与汉尼拔·莱克特联系到了一起,也将她与莱克特医生的精神世界联系到了一起。
可当年的嘉莉将这份联结亲自推开了。
“联结。”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两个独立的人,如何才能做到……‘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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