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浥尘心头似有个花骨朵儿,忽然沾染了一滴阳春雨露,期待着含苞盛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元迦将手钏放在桌面上,微微正色:“宙洪荒身边,并不是那么容易待的。纵然他有心护你,也架不住有人暗害,凶险万分。在魔道,日日都如在刀尖行走,你还没有呆够吗?”
宁浥尘摇头:“呆不够。”
她心里明白,大约不是没在魔道呆够,而是自己至今放不下与他的那一段前尘往事。经过这样一段时日,不仅没将前事忘却,反而将之酿成酒一般,时间愈久,气味愈是浓烈。
“凶险又如何?只要我能为魔君带来足够的价值,我便能在魔道立足。今日你若是来劝我放弃寻找女娲石,那便请回吧。”
“璟煜请了神龙封锁了女娲石的气息,我也不知具体藏在皇宫何处。”一朵木芙蓉掉落,打着璇儿落下,划过元迦的鼻尖,他伸手将之接住:“过早凋零,徒惹伤情。木芙蓉,也叫作拒霜花。我记得,你以前,颇爱此花。”
那时,他还是夏允,她也不知大千世界竟真的有妖有魔。
“莫怕秋无伴愁物,水莲花尽木莲开。它一日三变,晨粉白、昼浅红、暮深红,如浮生多态。但花儿皆是美的,不过姿态各异罢了。我最爱的,是百花凋谢后,它却傲霜绽放。”
此时此刻,月下两个人影,是难得的平静。
元迦站起身:“比起清傲的菊花,此花多了几分娇妍亲和。为人也如是,过刚易折。不要再和我犟着了,离开魔道吧。”
宁浥尘想起了在人道时,他们决定双双远离尘嚣的那个前夕。
“你的剑呢?”她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他的剑。
元迦抬起手臂,伸开手掌,白光滑过,一柄古剑出现。他封了剑的仙气,递向宁浥尘。
“眼下我魔气已封,想来即便你不这样做,它也不会伤到我。”宁浥尘还是留意到了他这个动作,忍不住将他与昔日那个待自己情深似海的夏允联想在一起。她接过剑,缓缓拔出。明镜似的剑身,映出她一双水潭下黑宝石般的眼。
那夜,也是这样明亮的月光。她用他的孤霜剑,作了一支剑舞,以示与挥别一切的决心。
今晚,她要在他面前再现那时的风华。
元迦用剑时,有一股狂气。她那支舞,也带有不惧一切的清狂。并不是什么寻蹊,或者为璟煜而舞的洛神曲可比。只有夏允一人,曾见过她那样剑如惊鸿,衣衫猎猎的风姿。
月下旖旎,一静一动,又有木芙蓉落下,仿佛心突然的跳动。
宁浥尘停了,将剑负在背后:“我脱离魔道,你抛下天道,偌大人间,总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安身之所。再选一次,你,可还愿意?”
元迦以平静回应着她的期待,片刻才道:“放下一切,跟我走,我会为你安排……”
“夏允,你想带朕的爱妃去哪?”
璟煜的声音传来,很快便有灯逐渐亮起,宫里一片亮堂,驱逐了方才月下难得的温和。
元迦依旧端得四平八稳,向璟煜微微点头示意:“臣是元迦。”
璟煜又看了他一会儿,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夏允已经真真切切地死了。他决不能让那样的事情重现,决不允许这两人再从他的掌控之下远走高飞。
他朝宁浥尘看去,满是占有欲:“凝美人,夜深露重,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你是召元迦来赏月的?”
宁浥尘手中的剑在璟煜出现前,被元迦收回。若是还在,她还能编个元迦欲图轻薄,她以命相逼抵死不从的桥段。可眼下,确实有些说不清了。她瞥了一眼神态自若的元迦,他八成是算好了璟煜不会宿在寻蹊那处而来找她,所以特意深夜造访,还拖延时间与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刚好让璟煜“捉奸”,破坏她想利用璟煜的真情拿到女娲石的计划。
可恶的元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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