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过半,夜色阑珊。
乾和宫的寝殿中只点着一盏琉璃灯,光影昏惑,照不穿殿角的黑暗。
明灭的灯影里,沈妙言独自坐在一把梨花木太师椅上,纤细脊背挺直如松,坐姿格外得端正。
她眼帘半垂,静静盯着龙床上的男人。
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看起来很有些苍白。
那双雅致而清冷的丹凤眼紧紧闭起,在面颊投下两痕月牙形阴影。
上身并未穿衣,只简单缠了几道白纱布。
她不知看了有多久,才慢慢收回视线。
白腻纤细的指尖轻轻叩击着身侧的花几,她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
继而,福公公恭敬的嗓音自殿外响起:
“皇上,韩大人求见!”
沈妙言抬眸,声音冷淡:“让他进来。”
福公公似是噎了下,大约没料到会是她回答的。
然而他自是知晓这姑娘在他们皇上心中分量的,于是主动替韩棠之推开寝殿的门,请他进去。
韩棠之跨进门槛,先对龙床上昏睡的男人拱手抱拳,继而才转向沈妙言,“凤姑娘。”
虽然他与容战都隐约猜测到这姑娘的身份,然而她自己并不承认她就是沈妙言,所以明面上,他们基本还是称呼她为凤姑娘的。
沈妙言盯着他,目光灼灼,“可是查出了凶手?”
韩棠之颔首,“不出姑娘所料,那凶手正是凤四姑娘,凤百灵。因为她身份特殊的缘故,因此我等并未马上缉拿她归案,特意进宫来请示皇上。”
“把她抓进天牢。”
沈妙言简单地发了话。
韩棠之诧异地望向她。
女孩儿在昏惑的光影中轻笑,“怎么,可是非得你家主子醒过来亲口发话,你才肯听从?”
“凤姑娘是皇上身边的女官,你的话,自然代表了他的意思。”
韩棠之收回视线,朝她拱了拱手,继而转身离去。
只是在一只脚跨出殿门时,他微微侧首,又道:“凤姑娘,听闻今夜,鹿苑的兽笼再度被人打开。可是据我所知,那段时间,凤百灵正在府中弹琴。”
他说完,径直离去。
沈妙言却挑起了眉尖。
这人话中的暗示意味实在明显,他是在说,宫里还有其他人,也怀着对她不利的心思。
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先是有人特意写字条提醒她顾湘湘要放毒蛇,继而,又有人利用凤百灵设下的残局继续对付她……
这些人都浮在水底,令她根本无法揣测他们都是谁。
大周皇宫,当真是太不干净了。
她想着,起身走到龙榻边坐了,拿绣帕给君天澜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又轻手轻脚地褪下鞋袜躺到他的身边。
男人身形高大,她睡在他身侧,总是格外有安全感。
她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小脸紧贴在那肌肉结实的臂间。
无论这大周皇宫中藏着什么魑魅魍魉,她都不会害怕,因为她知晓,这个男人会保护她,不惜命地保护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纤纤玉指柔柔拂拭过男人包扎着白纱布的胸口,琥珀色瞳眸中清晰可见浮现着数不清的锋利刃芒。
凤百灵原本想要谋害她的计策失败了,玉珠做了她的替死鬼。
可今夜,君天澜却因为凤百灵留下的残局,而身受重伤。
她不管这个男人身上的伤是不是他自己故意弄上去的,他既流了血,她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凤百灵。
她想着,合上双目,尽量平息自己起伏厉害的心绪,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重又慢慢睁开眼。
她亲了亲君天澜的唇瓣,继而下床换了身箭袖夜行衣,拿了那枚可以自由出入宫闺的玉佩,又从马厩里牵出从前君天澜送她的骏马掠影,疾速朝宫外策马而去。
她径直来到连澈的府门口,叫门房的人去通传。
连澈得知她出宫的消息,立即奔出府,果然看见了她。
“姐姐,你怎的出宫了?”
沈妙言骑在马上,漆发高束,翩翩如官家小公子,端得是俊美非常。
她扬着马鞭笑道:“你今夜可忙碌?”
她知晓连澈爱逛花楼,府中后院里也豢养了好些歌姬舞姬。
“不忙。”
连澈断言。
“那就好,你可愿随我去一趟天牢?”
“天牢?”连澈挑眉,很快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去,牵一匹马来。”
这算是应下了。
姐弟俩各自骑着马,飞快疾驰于寂静的长街之中。
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天牢门口。
因着沈妙言怀有腰牌的缘故,两人轻而易举就进了天牢里面,也瞧见了被独自关押在牢中的凤百灵。
少女表情发痴,静静蜷坐在角落,似是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抓进了天牢。
“姐姐是要——”
连澈话未说完,就被沈妙言捂住了嘴。
她把他拖到拐角的黑暗处,连澈才注意到远处有人过来。
那些人脚步极轻,似是偷遛进来的。
两人悄悄望过去,只见那群人很快朝这边而来,为首之人一身夜行黑衣,身姿修长,容貌俊美,不是凤北寻又是谁。
沈妙言掐着手指头,数清楚了对方一共有十五人,于是问道:“澈弟,从凤北寻和这群人手里把凤百灵抢下来,你可有把握?”
连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立即流露出一抹轻视,“姐姐,凤北寻虽功夫不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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